信王在处决了尧金后,让人给女王递了消息,女王得到消息时天近傍晚。她站在大殿前望着晚霞,站了许久,终是有泪流了下来。
从第一滴泪流下开始,像是洪水暴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女王哭得肝肠寸断,直到哭弯了脊背,哭得蹲了下来,把头埋进手臂团成了一小团。
她轻声喃喃:“是你活该,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重振直淤人民对我的信心,可我下不去手,只能把你交给别人,你求我,想死在我手上,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怕我做不到,可你必须死,对不起”
直到晚霞落幕天黑了下来,那一小团黑影才站了起来,站得笔直挺拨,明天天亮后,日子会继续下去,女王将以这样的面貌面对她的直淤人民,以及赛达的人民。
有关直淤与赛达的近况,朝廷一直都有消息上报,厉云对此并不怎么上心,因为他知道,哪怕安信与直於女王再次联手,于他也没有什么威胁力。
由尧金引发的他们之间的自相残杀,女王虽夺回了权力,但损失惨重,那些战死的将士算来算去最后还是她的兵力。
为了重新夺回权力,女王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为对方那一千里,到底有多少本是她的兵力已不得而知。
厉云只在边境这场乱斗结束后,下了密旨,派了一队人出去,秘密接触了赛达的一些贵族,可以预见未来几年内,直淤都不会太平,女王经过这场劫难,想要把权力攥牢,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走。
厉云根本不用出兵,边境小国间历来勾心斗角,谁也不服谁,都存着趁你病要你命,吞了对方的想法,他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下一道令,他们自己就会乱,就会内斗个不停,完全不用他出手。
而在此情况下,信城与信王若想独善其身,也是难上加难。就让他们乱着吧,他现在可有大事要忙,没工夫理这些乱长出来的枝叉,真若是越了界,再剪也不迟。
大历皇帝的大事指的就是皇后下个月即将临盆之事。皇宫里,所有准备早就做好,最好的太医院团队、最好的稳婆、医女,各式珍稀的药材全部都已准备充足,只等着皇家第一个孩子的到来。
宫中最近因犯了口忌的人,处罚了一大堆,连“不顺”这两个字都不能说了,弄得现在宫人们都谨言慎行,能不多言就不多言。全都在紧张的气氛中过活。
而深居在康安宫的黄凝对此一无所知,她被厉云完美地保护了起来,厉云给了她一个“无菌”的环境,她所见所听所感都是美好的,要做的只是一心待产。
这日康安宫有人求见,说是马永星家的夫人到了。这事皇上提前与皇后打了招呼,是皇上特意让人来的,说是来添喜的。因为马夫人两年前一举得了双胎,生产时本以为会很凶险,没想到却十分顺利,一个多时辰,两个男孩就依次出了来,健康又活泼。
皇上那日见马永星带着他儿子,就提起了当年他夫人生产时的情况,皇上听了心有所动,觉得马夫人与这对孩子有吉星高照,遂召进宫来,进到康安宫,让皇后沾沾喜气。
那日皇上看着长得极肖马永星的两个孩子,一下子感慨道:“他们可真像你,民间不都传儿子肖母女儿肖父吗,可见也是不准,就是有怎么样也要长得像父亲的孩子。”
皇上说这话时脸上带了憧憬,马永星明白,这是皇上心中还抱着希望,皇后娘娘生下的孩子如果长得像皇上的话,那可就太好了,不用再猜疑,也能堵幽幽众口,谁也不会再怀疑皇家血统的纯正了。
马永星也在心中祈祷,愿皇上如愿,小皇子或小皇女不仅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还长相肖父。
这厢,黄凝看着马夫人的两个稚子,心里也起了怜爱之情,让人拿了果子给孩子们吃,还向马夫人讨问了一些关于养育孩子的事情。
一时交谈了很久,直到孩子们天性难耐,闹了起来,这才起身离开。
秦嬷嬷笑道:“马夫人当年生产,皇上虽还不是皇上,但接生的人也是从宫中接出去的,她两个孩子都能平安落地,娘娘的也一定能,您且宽心。”
随着临盆日期越来越近,黄凝难免有些焦虑,此时刚见了活泼可爱的孩童,又听秦嬷嬷如是说,脸上表情也轻松了下来。
一个月很快过去,偏偏皇后过了临盆日还是没有动静,一时再宽心也没用,就连皇上也是焦躁的要命,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乌云当中。
杨太医以及整个太医院随时待命,每天得向皇上汇报两次皇后的情况。可就算是每日诊再多的脉,孩子不着急大夫也是无招。一些民间催产的偏方,太医院正统正方,自是不敢给皇后用。
皇上对此过问了几次,也是不敢动用这些偏方,生怕有个万一。用这些偏方成功的多是乡野村妇,体质上皇后就没法能人家比,这些妇人的胳膊比她的大腿都粗,什么样的重农具扛起就走。他的皇后娇的不能再娇,如此虎狼性质的偏方,怎么敢用在她身上。
有那么一段日子,厉云甚至动了邪心,想着把那些大户人家,也如皇后一般娇养的女子,如有怀孕足月者,偷偷集中起来把这些催产偏方给她们一一试了,看哪一个管用又不伤产妇身体的,可以先筛选出来以备万一。
但这个事情太过损阴德,厉云自己是不怕的,他就算是下地狱也有自信能把地狱翻个天,别说他根本不信有地狱敢收他。只是怕损了黄凝与孩子的阴德,怕报应也欺软怕硬,不敢找到他身上,而是专拣好欺负的来。
一想到他做的恶有可能报应在他最在乎的人身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国之君,也开始收敛,开始收了狂气。
终于,在晚了半月后,黄凝发动了。
厉云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一身肃装,坐在外室的大椅上,屋内生产的情况只有一窗一纱之隔,虽看不清楚,但声音却是听得见的。
厉云觉得这是世上最烈的酷刑,黄凝每一声的惨叫都像是有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刮着他的心上肉。他头上冒汗,手心冒汗,心跳狂乱,一分一秒都得不到安宁,如坠深渊,竟是平生从没有过的一种折磨。
如果硬要拿他的人生来对比,只有黄凝逃走那段日子可与之相比,甚至在他知道她安好,在信城当着他的面跑向安信时,都没有现在这种提心吊胆来得折磨。
那时他知道她至少是安全的,他需要的只是时间,他有信心一定能把人弄回到手里,所以,愤怒痛心会多一些,但与眼下这般挖心肝肉的感觉是无法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