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王爷就住在这里吗?”
孟欢点头:“这还算好的,夜里有张烧热了的炕,先前我们住在客栈的最底下那层,还住过狐仙庙,只能保证温饱而已。”
陈安抹了把眼泪:“王爷,王妃,受苦了。”
别的不说,蔺泊舟是他看着长大的。
出生便是尊贵的王府嫡长子,从小到大,虽然身体患了疾病,病体沉疴,但锦衣玉食,细心照顾,何曾受过任何一丝饥饿寒冷?
可失散的这段时间,蔺泊舟竟然过着奴役般的生活。
他们踏进院子里。
脚步匆匆,一转眼,越过了门,院子里的光景出现在跟前。
“我回来了。”孟欢说,“我还带了人来——”
孟欢话音停住了。
披着白袍的高挑身影坐屋檐下,面前放了只木盆,盆里装着冒出热气的水,蔺泊舟端坐盆边,手放在热水里,身旁站着院子掌勺的婆子,正扭头看他盆里的衣裳。
婆子摇头,看不得少爷做派:“裤子不是这么洗的,你洗不干净。”
蔺泊舟似是询问:“那该怎么洗?”
“哎呀,用皂角打泡以后,手搓嘛——”
婆子话音刚落,听到了孟欢的声音。
两个人都抬起头。
“怎么来这么多人!”
老婆子被吓住了,往后跑。
只有蔺泊舟还坐在原地,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寒风微微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那双沉潭似的的眸子循着声音扫过门口众人,扫过热泪涌出的陈安,精壮成群的王府护卫,捧着王服的恭谨中臣,还有目瞪口呆的孙管家。
“欢欢回来了?”
蔺泊舟手里的衣裳放回了水里。
他垂眸,闭着眼开口。
是不太确定的语气。
如此情景,孟欢转向陈安打了个补丁:“王爷眼睛还没好。”
陈安一闭眼,眼泪又流下来了,他泪落不止,凄声叫了句“王爷”,便踉跄着跑到院子里,跪下,边磕头边往蔺泊舟的方向膝行:“王爷,是我,陈安!王爷,陈安来了……”
他跪到了蔺泊舟面前,声音悲切:“王爷……陈安不力,时隔半月才找到王爷……让王爷受苦了,让王爷受苦了……陈安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雪地里陈安不住磕头,磕得额头出血。
“王爷受苦了!王爷受苦了……”
蔺泊舟坐在原地,没什么动静。
他们怎么能不哭呢?忠义。
这群人依仗着蔺泊舟吃饭,蔺泊舟待他们恩重如山,视同亲人,既然认了蔺泊舟当主子,那便为他效命,生死相依。
蔺泊舟流落之后竟然住在如此简陋的屋子里,过着如此潦倒的生活,吃尽了苦头,他们实在心痛不已。
士兵也动容,响起了一片哭声。
连孙管家看见这一幕,也情不自禁红了眼。
“陈安?”蔺泊舟顿了顿,像才明白。
“是我,是陈安!”陈安恳切应着,搀扶他站了起身,连忙从兜里掏出干净帕子将蔺泊舟沾水的手擦干。
“王爷,王府护卫分散行动,在村落和城里四处寻找,找了半个月,终于让陈安把王爷找着了。”陈安语气欣喜,“若非没有小侄,陈安估计还要在城里转几天才有头绪,天可怜见。”
“原来如此。”
蔺泊舟似是点了点头,他眉眼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风吹得他发缕散开,露出了俊朗削净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