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桐州在帝江边的江岸边一片肃杀。这里原本是燕国设在此地的水寨,子时一过,几百艘战船乘着大雾靠近江岸,排成一字,随后万箭齐发,浸了火油的箭如流星般密密麻麻地射向沿江燕军,连同岸上的龙纛一起烧成一片火海。
子时三刻,燕国帝江水寨被上岸的魏军所灭。
“怪事,这江岸重地,燕国就派了就这两三千水军,着实奇怪。”
“莫不是布防图有误,对方有诈?”
“先不管有诈没诈,先帝可有找到?”
不多时,士卒们在水寨上搜到了一具脸部烧焦、身穿锦缎的男尸,便派人抬去了皇帝那边,顺便请他示下该如何进军,得到的回复是——先帝已死,直奔桐州城,和驻守在那里的先头魏军汇合,以为立足。
这本就是原来的行军战略——以迎接先帝为名,奇袭燕国沿江大营,再占据桐州,即刻开战。
战术上反倒不需要什么计谋,正式开战那就是两国家底的较量,人多打人少,指挥不出错,足以。
于是到了丑时,魏国随战船而来的五万大军悉数抵达桐州城。
丑时半,桐州城里在家宅中夜不能寐的百姓们听见了密集的大军脚步声,偷偷打开门窗,在通明的灯火里,他们看到了魏国真正的龙纛王旗。
昔日统治这片疆土的魏国皇帝,真的御驾亲征了!
魏国大军进城之后,将领们迅速查验城中防务,一见那低矮的城墙,便一个个皱起了眉头,回到皇帝的御辇前回话。
“陛下,这桐州城的城墙薄如脆纸,我知晓军进驻之后,虽以防万一修筑了羊马墙,但到底不是正经的大城,此地绝非守势,依末将见不如主动出击,沿燕国朔北道北上去取瑜洲。”
许久,御辇中人咳了两声,道:“就地驻守,通令桐州城,大魏边域自今日起,不退桐州以南。”
比起城中弥漫起的硝烟味,城中的百姓们更是恐慌,他们被北燕统治了十几年,脚下赖以生存的土地一朝被占据,一朝又被还回去,不安的情绪在城里蔓延。
“爹,魏人会怎么对我们?”有不少孩子是这些年间才出生的,一出生便自以为是燕人,“若他们要找咱们家算账,我就跟那些魏国狗拼了。”
曾作为大魏子民的父亲叹了口气,听着外面的响动,不多时,脚下的大地传来了细微的震动。
不一会儿,一驾快马慌张地踩过桐州城的街道,一路奔走,一路疾声高呼——
“报!鞑子转向燧州!”
“报!燕军几十万向桐州城杀来!”
开战了。
听到那街上的传令之后,所有桐州城里的百姓们心脏都停了一瞬。
父母辈们脸上出现了恐慌,家里的少年倒是亢奋非常。
“爹!听到了吗,燕国没有放弃咱们,几十万大军呐,等他们杀来,我就出去,宰几个魏国狗的头去邀功,没准也能混个将军当当!”
少年说完,正要去柴堆里拿斧头,被父亲揪住后领,“啪”一声打在脸上。
“糊涂!”老父眼睛通红,“你爷爷祖籍洛郡,都是魏国人,一脉的根,关你什么事!”
少年捂着脸不服:“那又怎么样,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魏国过去没那个本事守自己的地,现在就有了?爹你也听到离开,几十万燕军围过来,那魏军只怕听见就要游回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
老父亲叹了口气,竟无言以对。
他们已然被魏国放弃一次了,朱明所立的燕国,治下苛捐杂税颇多,但三个孩子里好歹能活下一个。
这么多年过得苦,但苦也苦习惯了。
至于魏国,总听过往的商人说如今是如何今非昔比,但耳闻不如眼见,他们也都是在魏国那昏君的手底下过了苦日子的,没见过自然不敢信。
“你不准出去,等魏军退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