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荻从他用“婆娘”这个称呼来称呼那个女人时,眼睛就已经失去了光彩,一时竟有些索然无味:“然后呢?”
“我猜想那婆娘必是江里的水鬼,只等天亮之前将我吃肉喝血,好在我明谋善断,设计诓她面朝日出之处,待她一转身就趁机脱身了……此时她应当已经被日头晒成灰了吧。”封琰认真道。
夏洛荻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把人家的马带回来了。”
“我摸了摸那小母马是热的,心想应该是水鬼的储粮,一时心软就带回来了。”封琰吹了声手哨,不一会儿,玄驹和那白马并头回来,“不信你来摸,真是热的。”
白马似乎很亲人,到了栅栏前便乖巧地伸过头来让人摸。
夏洛荻起初没注意,待被封琰的手带着摸了摸马鬃之后,突然视线一凝,在马鬃间摘下一朵干制过的花球。
捻开来一看,绿瓣黄蕊,香味特殊,正是蓝织萤所给的死藤。
不等她同封琰说这番发现,就见常氏有人前来:“盛宴已开,请陛下入席,西陵公主已准备好为陛下献舞了。”
夏洛荻碾碎了手里的干花球,眼底逐渐浮现出一丝宿命般的杀机。
“这便开局了,是吗。”
……
常氏府中的水池结了一层薄冰,池上十八面三掌宽的花鼓错落有致地置于池面石桩上。
美,却极度危险,稍有失足,人便会坠入池中。
宴上之人俱都面带笑容,除了常氏当家的小侯爷常灏。
“小侯爷,您刚才可瞧见了那魏主身边的女子?”
“没瞧见,怎么了?”
“除了西陵公主外,我可没见过这般风姿清绝的女子,必是魏主的宠妃,不然也不至于带在身边,都不让别人多看一眼。”
“你胡说什么。”常灏怒道,“什么庸脂俗粉,也敢和瑶兮相提并论!”
“小侯爷息怒……”同族的兄弟笑道,“兄弟们都晓得你不忿,可他是魏主,你只是个地方侯的世子,这般公然叫板,不智啊。”
常灏狠狠地灌了一口酒,盯着上首正同宗老说话的封琰,眼睛一点点红了下来。
“凭什么,他只不过是有个好血统……江山、美人都是他的。这才过了多久,封家是如何戕害姑母的,竟都忘在脑后了吗……”
他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人注意,因为随着一声琴弦响动,一个火红的倩影出现在了这方冰天雪地之间。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比之世间芸芸圈束在闺阁中的女子,西陵公主的美貌是张扬的,她双眼里,有的不是红墙绿瓦、世间教条,而是山河万里、霜天遨游。
她拖曳着长长的赤红长纱,随着将醉未醉的琵琶声,目光直视前方,眼中似是为那一人,而忽视了足下是一汪冰晶满布的幽深池塘。
“公主小心……”有人失声道。
就在旁人站起打算冲过去救人时,西陵公主粲然一笑,势如飞仙般跃入池中,踏响了第一面花鼓。
血绸飞天,如凤凰翩然舞于水上,而水下亦有倒影同舞,起落竟不似凡间人物。
“鼓上琵琶舞,共九章,但公主只会舞上前八章。”有人一边赞叹,一边惋惜,“自从公主得用的琵琶师死后,便再无人能奏出,往后只怕也不能了。”
众人唏嘘不已,他们清楚这是最后一次看西陵公主跳此舞,因为几日之后,她将成为魏宫的皇妃。
这魏国霸道得很,宁愿供个番后,也不肯迎西陵公主做新皇后。
加上这绝世之舞的遗憾,一时不少人为西陵公主抱屈。
人生苦时长,欢时少,就在琵琶声转沉之后,众人皆以为这一舞将尽。
连朱瑶兮都是这样以为的,她踏上离封琰最近的一面花鼓,下一刻正要轻巧地飞踏上前时,忽然,本应结束的琵琶声落谷而冲云。
猝然间,密集如钢刀箭雨般,鼓上琵琶舞,续上了!
是谁在奏琵琶?!
朱瑶兮强行身形一转,续上,随后美眸迅速锁定一侧屏风后的乐师,兔起鹘落间,她大袖一扬,几个急转间,红绸如蛟龙般飞向那面薄薄的屏风。
只听“啪”一声,薄薄的纸屏风被红绸末端的银饰一割为二,而琵琶声却未被打断。
屏风断,乐师并没有躲闪,而是抬眸看向水中央的朱瑶兮。
一者赤如火,一者清如霜,两厢遥望中,一个时代的两个传说,终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什么样的美女遇上封老二都会溢出一丝丝沙雕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