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任权儿和杨彦昌那支军队,表面上是两个营,其实还包括关宁、镇筸及平凉兵各一部,说是五个不满编的营也不为过。
如此混杂的兵力构成,军兵来自四面八方,将校又都在明廷内部仕官已久,军中思想混乱,一会儿有管队带兵跟着明军跑了,一会让有明军管队带兵来投,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好在有任权儿及延安卫这根定海神针在那杵着,这才大乱子没有,小乱子不断。
而在这个动荡时期,韩王的危机感极其强烈。
随着元帅军东征,刘承宗拿下陕西全境只是时间问题,韩藩面临的外部环境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这主要是因为,刘承宗的情况变了。
过去刘承宗在河湟甚至西宁,韩王都觉得自己非常安全。
因为韩藩与元帅府的合作非常亲密,平凉府就是元帅军向陕北老家沟通的中转站。
韩王就在平凉府躺着,就能得到元帅府的保护。
但如今刘承宗已拿下陕西大部,甚至平定全境都只是时间问题,那么问题就来了。
韩王跟刘狮子也算旧相识,那一双眼睛就像照妖镜似的,一眼就能看出刘承宗的真身,整个一钱袋子成精。
所以他确信,刘承宗占领陕西,不可能给他发禄米。
那便意味着韩藩,从保持中立态度的中转站兼吉祥物,变成元帅府的累赘了。
这是韩王万万不能接受的代价,因为变成累赘真的会死。
元帅府并非只有刘承宗一个人,哪怕刘承宗不想杀他,总有人会想杀他。
他是中转站长,没人会忤逆刘承宗,但当他成为刘承宗背上的累赘,情况就不一样了。
所以他这次从平凉急奔五百里跑到西安,真正目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在元帅府刷存在感,抱紧刘承宗的大腿。
不过刘承宗显然没那么顾及韩王的小心思,需要他换位思考的人太多,明显没啥威胁的韩王不在此列。
他只当是韩王贪玩,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因此便笑道:“此间军务繁忙,恐怕顾不上殿下,你要是想玩玩,我让羽林郎给你写下文书,去兰州河湟逛逛,不要在陕北固原乱跑,兵荒马乱。”
“不用,小王没那么贪玩!”
韩王闻言把脑袋摇得拨浪鼓,连忙道:“我就想跟在大帅身边长见识,多少是个亲王,幕府总有用到的时候吧?”
刘承宗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很认真地正眼看了韩王:“你……这次过来是找我有事,在平凉杀人放火了?”
韩王被噎了一下,心知刘承宗这句杀人放火是开玩笑,那驻军平凉的任权儿将军三句话不离长官,他觉得刘承宗对平凉府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他思忖片刻,这才问道:“大帅对平凉府,是个什么安排?”
刘承宗并未立刻回答,因为他觉得韩王问的不是平凉府。
他对平凉府没什么安排,眼下平凉府给任权儿、杨彦昌、张上选、祖承勇四部一万兵马提供兵粮,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甚至因为平凉府够呛能让这支庞大军队吃饱穿暖,所以到现在他都没给平凉府发去什么要求、再增添什么负担。
最多不过是给任权儿发去命令,让杨彦昌、张上选、祖承勇三部尝试屯田。
但也只是尝试,毕竟粮食种进地里,不是今天种明天就有的。
平凉府的事,真正需要依靠的还是知府蒋应昌。
蒋应昌也算是个老熟人,早年是合水知县,刘承宗攻破合水县时认识他,算是个不错的官。
说起来,蒋应昌能当上平凉知府,还真得感谢他。
在他去合水之前,蒋应昌在合水县的地位,就和杨彦昌在延安卫的地位一样,长腿官印。
蒋应昌这个知县是被百姓求官求来的,在此之前只是庆阳府安化县的教谕,秀才出身。
到任以后,县中权势俱被豪家把持,根本没有县太爷的权威。
全靠刘狮子破城过境,把哄抬米价欺行霸市的粮商、仰仗王府的豪强仪宾、狼狈为奸的致仕官员一扫而空,这才真正掌握县中实权。
依靠刘狮子带不走的陈年谷子和财货,稳定了县中情况,操练民壮备寇、教导居民屯田,得了杨鹤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