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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宫阙,庄严瑰丽。
近晚秋,天儿已渐冷。晚霞将要倾尽,花光水影也被暮风一下下吹得起了皱。
“娘娘,陛下来了。”
宫女的唤,让倚窗而望的裴絮春收回了神思。她起身迎了上前,待要下拜之际,已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搀了起来。
“春儿。”孟澈升温柔凝视着她,半带低斥道:“外头寒凉,怎么开着窗在吹风?”
裴絮春牵着唇角笑了笑:“里头太闷了,便敞了窗通通气儿。正打算要关的,可巧陛下来了。”
“那也不该离得这么近,着凉了如何是好?”孟澈升将眉拧起,立马唤了宫人去将那窗子阖上。
孟澈升这般体贴备至,裴絮春却微微收了收指尖,眉梢也无意识压低了一瞬。
他的身上,有残留的荼蘼香气。而这等香,正是他那位发妻惯用的。
很明显,孟澈升自含元宫而来。而自含元宫行到她这玉春宫,怎么也要两盏茶的功夫,足以见得在那宫中,与他那位皇后温存了许久。
所以不管几世,他更欢喜的明明都是那邱氏,怎么上辈子,她就蒙了心看不透呢?
怔忡间,裴絮春被带到坐榻之上。
孟澈升与她闲话几句,关切了身子后摒退宫人,揉着裴絮春的手低声道:“探子来报,道是他已离了大琮。只这些时日来朕总未能摸得他行踪,否则咱们在路上,便可除掉他!”
即使早便见过孟澈升这一幅恨之入骨的模样,可此刻,裴絮春仍然微微失神。
他恨的,无非是上世渊儿恢复身份,让他自万人景仰的太子一夜间跌落为受尽嘲弄的农妇之子。
那样的落差,他怎能忘得了?
可他的怨恨之中,定然也有她的一份吧?
毕竟告知渊弟身世的人,是她。
是她听了父亲临终前的那席话,转头便与渊弟说了,才令那真相大白于天下,令渊弟归位,也间接将他自高座之上扒了下来。
敛了敛眸,裴絮春安抚道:“陛下莫要急,他那娘子在咱们手里头,他怎么样都会亲自入宫的。再说陛下若在途中便要了他的命,又哪个去为陛下除掉太后娘娘呢?”
孟澈升微顿,稍作狐疑道:“他当真会直接杀了常太后?”
“自然。陛下忘了上一世,常太后是如何对待那关瑶,又是如何被他杀害的么?再入大虞皇宫见得常太后,他如何能忍?”裴絮春音腔笃定,心内却对孟澈升生了几分嘲意。
直到这世,她才清楚意识到这人有多么的无能。
即便重活一世,即便知晓那么多的事,仍然没能奈何得了常太后,反令常太后对他起了疑心,处处提防。
如今,还要靠仇人去替自己解决障碍,何其可笑。
而裴絮春心下所想,孟澈升自然不晓。于他来说,先前对裴絮春的各色猜忌与提防,早便消解了。
他这位表姐爱他到何种地步,他再是清楚不过了。
若非如此,又怎会与他猜测那裴和渊已重生之事,还同他一道布谋如何诱那疯魔之人来大虞送死?
他就知晓那裴和渊定然有异,否则大琮怎么可能一下子换了三任皇帝?
而仅凭这份直白,他便能完全信任这位旧爱,更何况,裴絮春还再度怀上了他的孩子。
上辈子他是如何用孩子系住她,令她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这世,自然也能成。
这般想着,孟澈升将手放在裴絮春的小腹之上,承诺着:“春儿放心,这一世,咱们定能护住孩儿,再不令他被那疯魔之人加害。还有,那皇后之位便由葶儿暂时担着,待一切落定之后,朕便将春儿扶上后位。”
不待裴絮春说话,他又道:“葶儿到底年纪小些,她耳根子软性子又娇得很,并不适合做中宫,也着实打理不来这后宫事务。相较起来,还是春儿你温婉且识大体,更能担那中宫之位。”
这话听着是在夸裴絮春,实则当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与爱意究竟偏向哪一侧,却是孟澈升自己所察觉不到的。
裴絮春也不曾点破,只唇角微弯,巧笑应和间,脑中那个英俊儒雅轩轩韶举的半大少年郎,红着耳根子唤她作“表姐”的郎君,便如一阵飞埃,被风吹散于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