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呈的后事最终由聂家亲戚办完,聂时秋几乎没在里边出什么力,只最后在灵堂前披麻戴孝,向前来吊唁的宾客一一鞠躬,麻木地同人握手致谢。
你没有进灵堂吊唁,毕竟你对聂呈并不算尊敬,哪怕对生命本身的逝去感到悲哀惋惜,也无法对聂呈致以纯净的哀悼,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参与,反倒也算一种尊重。
你陪在聂时秋身边,什么也没做,只是让他知道,如果他需要帮忙,至少还有一个在他人生前十七年中切切实实认识的人。
在越来越沉默的聂时秋身边,你看见那些聂家亲戚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走之前甚至还把聂家收拾了一遍。他们不像电视剧中那些集狗血矛盾于一体的恶毒亲戚,去抢聂家剩下的钱和房子,反而考虑到聂呈过世后聂时秋无人照顾的事,一群人凑了凑,给他包了一笔上学的钱。
聂时秋没有拒绝,但你看他样子也不像深思熟虑过后的接受,分明是他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对外界难以做出什么反应。
从这种状态走出来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只需要一个星期,有的人却可能从此就被改变。你不敢说聂时秋不会是后者,哪怕聂呈待他那样坏,有时候,越是吝啬于施舍爱的父母,越容易拥有对爱充满渴求的孩子,他们曾给的一点温情,都会让这些孩子反复咀嚼,永生难忘。
你突然想到聂时秋的母亲谢秋盈,如果她在,聂时秋至少会知道在这世上他不是孤单一人。
家人的作用是再好的朋友也无法代替的,就连所谓爱人也始终代表不同意义,可以互相丰富,却不能彼此取代。
在你这样想的时候,你接到了谢飞松的电话。因为怕打扰,谢飞松并不常给你打电话,总是只发消息,如今突然打来电话,要么是有急事找你,要么是有些直接沟通才显合适的话。
因此,你对心不在焉的聂时秋微微示意,表示自己要接个电话,随后退到楼道里去,接起了谢飞松的电话。
谢飞松的声音不算轻快,但语调还算柔和,问你:“你现在在哪呢?”
你回头看了一眼聂家的门,心知以谢飞松和聂时秋的关系,并不适合将这件事情告诉谢飞松。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也不想对谢飞松撒谎,脑海中一时片刻想不出应对的话,便沉默在那里。
谢飞松耐心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在聂时秋那里,对不对?”
“你怎么……”
这话刚问到一半,你便反应过来,谢家怕是已经知道聂呈去世的事了。
你记得谢飞松的承诺,也相信他不会在许下承诺之后轻易违反,这样一来,关注聂家事情的人并便不是谢飞松自己,而是他背后的谢正德。
想到这里,你不再隐瞒,向谢飞松承认了你在陪伴聂时秋的事。
谢飞松深吸一口气,像是突然忘了原本想说的话,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对你道:“谢秋盈,也就是我姑姑,聂时秋的母亲,她回国了,谢之遥这次就是为了陪她回来才回国的。”
谢飞松陆陆续续说了许多,有他以为你不知道的,谢秋盈的过去,还有你从未想过的,谢秋盈的现状。
听到最后,你带着点不确定,问他:“你是想我把这些事情告诉聂时秋吗?”
谢飞松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却像叹息一般:“老爷子希望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聂时秋,但我想,由你来告诉他或许会更好吧。”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做一件并不一定能让自己快乐的好事。
可他想,这样是对的,至少你会觉得这样是对的。
他在挂掉电话之前道:“你放心,这不是胁迫,他不会逼聂时秋做什么,你把这件事情告诉聂时秋,去不去就看他自己的心意吧。”
也只能这样了。
你回到聂时秋身边,看着他,能分明感到他和这个世界的游离,但你能隐约察觉,当你说出接下来那句话,从前那种可能伤人的警惕和戒备又会重新回到他身上。
你的手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慢慢握成拳头,既像是紧张害怕,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哪怕如此,你也没有特地坐远一些,拉开与聂时秋的距离,而是在一个能够维持支持的亲近范围之内问他:“如果能见到你母亲,你想见她吗?”
聂时秋猛地看向你,像是溺水的人被人一把从水中拉了出来,比起重获新生的惊喜,更多的是试图抱着浮木自救却拉人一起不断下沉的恐慌。
他或许不能马上做出决断,可他终归是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
你在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得到了聂时秋给你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