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接下来该怎么做。
卡特听他说完,吹了吹咖啡。
蒸腾的热气被他轻轻吹开,连带着暗流涌动的气氛仿佛也散开了些许。
“如果我们不谈论其中存在的风险,这会是西泽尔能为自己找到的最好的路。”他用一种客观的口吻评价。
叶槭流记得,卡特说过,蛾之道路的终点是变成林中飞蛾,他想要逃离飞蛾大概一半是因为这个。
但西泽尔不是蛾之道路的天命之人,这让他反而有了选择飞蛾的理由……从卡特的角度,这件事应该怎么想都很讽刺。
可卡特却只是用这种仿佛与自身无关的平淡语气说着这件事,这让叶槭流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比较怀疑,就算将军会输掉神战,最后能登上神位的人恐怕不一定是西泽尔,伊那科斯不也同样是刃之道路的神灵侍者吗……但相比起忠诚于飞蛾的伊那科斯,其他神灵大概也会倾向于选择西泽尔,他的确是更有机会……叶槭流脑中转着种种想法,问:
“要是这一切最终真的会演变成神战,你还打算继续插手吗?”
卡特低头抿了口咖啡,思绪不知道在哪里游离,过了会,他的视线才回到叶槭流身上。
“你在说我们的剧本吗?”他微笑着说,“你已经看过第三幕的剧本了,不过我猜你说的不是这个?虽然我不介意当一次坐在角斗场观众席上的观众,但在赌局开盘之前,为自己多准备一些筹码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是这么想的啊……叶槭流想了几秒,没有再问下去,点了点头。
他转而说道:
“我没猜错的话,西泽尔应该会等到罗马地下的晨星仪式被彻底关闭的时候开始行动,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这要看费雯丽的进度,目前是她在负责关停仪式的工程。你应该会想知道这个。
“还有一件事,索尔·马德兰约了我四天后见面,他应该已经猜到了艾登·诺兰和白王冠背后存在联系,我不确定他打算做什么,不排除他打算直接抓住我的可能……”
他简单讲了下几天后的计划,最后问道:
“你是怎么切断枯叶蝶之子和伊那科斯之间的联系的?”
如果枯叶蝶之子能和西温一样望风而逃当然是好事,但叶槭流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它们很可能会留下来,观察西泽尔未来的对手。
而考虑到艾登·诺兰去过万神殿,出现在卡特出现过的地方,很难说会不会把伊那科斯引来,继而发现他在用遗物藏头露尾,因此叶槭流打算尽可能做好准备。
“如果可能,我很希望我能够提供一点建议,但我的方法恐怕很难复制。”卡特摊开手,颇为歉意地说。
我想也是……叶槭流也算早有准备,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谁知就在这时,卡特眸光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说:
“说起来,我不记得之前有没有提醒过你——最好不要让伊那科斯看到你的脸,他最近大约会很想通过找到你来找到我。”
哪张脸?不对,伊那科斯是怎么知道的?那次他没有抓到我和卡特才对……叶槭流怔愣了一瞬,随后皱了皱眉,问:
“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叶槭流本来也是躲着伊那科斯走的,现在最多知道了自己也是伊那科斯会关注的目标,处境更加危险了点,除此之外倒没有更多心理压力,反而是伊那科斯注意到他的原因更让他在意。
卡特露出思考的神情:
“也许是因为……在白树森林时,我可能有一点记忆被他拿走了?希望你能理解,它们之间的联系实在不怎么牢固,特别是那时你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敌人身上,一不小心就容易丢掉点什么。这也算是我原本未来的一种预演——成为林中飞蛾之后,在外的一切相关记忆都会渐渐被遗忘,就像凡人的记忆会日渐模糊那样。”
叶槭流:“?”
你怎么把记忆说得像是磷粉,抖抖就会掉一地……不过这次不一样,丢掉记忆不是卡特的本意,是因为他当时在和伊那科斯战斗……想到这点,叶槭流不禁问道:
“这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会有什么影响呢?”卡特注视着他一会,忽然笑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说:
“就算没有我的老朋友,它也仅仅是注定会失去的千千分之一,我还有什么怀念的必要吗?旧木板总是会腐朽,之后会有新木板来更替,如果这就是我的组成,我怎么能想得起来它是什么时候完全换过了呢?”
叶槭流沉默了一会。
“……而你现在才想起来?”他语气平淡地问。
卡特并不生气,只是垂下绿眼睛,轻巧又温顺地问:
“你想听我亲口向你承认我有多可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