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里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本质利益冲突,所以在互相防备、互相利用中渐渐走到了一起,但现在……
“孤从前便听说了,这砀山人杰地灵,可谓一片风水宝地,周遭更是繁华,今日一见,果然别有风致。”楚凤临开口,打断了陆棠梨和谢存华两方从主公到谋士的唇枪舌剑,就好像感受不到场中的硝烟一样,笑着说道,“行军匆忙,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好置办些当地土味,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嫌弃是不可能嫌弃的,那是嫌自己命长了。
楚凤临就和看不到座中两人的万分慎重一般,像个热情的邻家长辈,一道一道特产风味介绍给两人,一会儿招呼陆棠梨吃酥梨,一会儿喊谢存华尝尝豆粥,一会儿又说这个糟鱼味道独绝不吃不是人。
大长公主如今威加海内,陆、谢二人又是身处邺都军帐中,能有心思欣赏美食才怪。
陆棠梨垂着眼睑,神色没多少变化,心底却着实有些无奈,如果说中原大战,禄州算是天高皇帝远,可以作壁上观的话,那么对面的谢存华所代表的谢家,就是禄州近在咫尺的大敌。
谢氏想扩张势力、进一步谋划中原,就必然要吞并禄州。
事实上,早在三年前,谢氏就想将禄州纳入治下了,奈何楚凤临一纸诏书把陆棠梨送了过去不说,还顺势在侧后方给谢氏点了把火,让谢氏大伤脑筋,不得不回援后方,失去了经略禄州的最佳时机,让陆棠梨把禄州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也正是当年楚凤临这一举动,让谢家和陆家死死地限定在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解了后顾之忧,让中原平静了好些年,有机会快速发展势力。
这之中,真正得益的只有陆棠梨。
而现在就是陆棠梨还债的时候了。
虽然已经能牢牢掌握禄州了,但陆棠梨自身的人望、声势与禄州这片土地紧密相连。别的诸侯离开自己的地盘,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但陆棠梨想再爬到一州之主的位置,就不知道得等多少年了。
这是她的根基之地,绝不可能放弃。
禄州与元州谢家,早晚要有一战。
陆棠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原本在谢家与她的部下之间,是有一片缓冲地带的,既不属于谢氏,也不属于她陆棠梨,这也就使得双方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但现在……
“此次讨伐钱贼,两位都出力颇多,若非有两位的协助,孤赢得没有这么轻易。”除了笑眯眯地望向两人,“孤已经上表天子,为陆世侄请封燕侯,为谢家主请封元州牧,希望两位日后能携手互助,成为我大梁肱骨。”
陆棠梨紧紧抿唇。
谢氏与禄州之间的那块无主之地,隶属于元州,盘踞着不少小诸侯,所以双方暂时都没有花精力去收复。
现在楚凤临封谢家主为元州牧,就是给了谢氏一个将之收入囊中的理由,所谓“师出有名”。
然而楚凤临又封陆棠梨为“燕侯”,禄州、那块无主之地,乃至于半个元州都隶属于旧燕封地,陆棠梨要是想要那块无主之地,甚至于想要谢氏的地盘,也可以称得上是“师出有名”。
这分明就是二桃杀三士、坐观龙虎斗的把戏,可恨的是,谢氏不可能放弃走出元州的机会,陆棠梨也绝不可能放弃“燕侯”这个能抬高她身份、补足她女身逐鹿劣势的封号。
——而楚凤临只需要一纸诏书,不需要任何额外的付出,甚至连两家之前在讨伐钱氏中的付出都顺带便封赏完了。
真是精打细算!
陆棠梨默默叹息。
和楚凤临这样的人做对手,注定是一步慢,步步慢。
上首,楚凤临还在笑语盈然地推销着刚出笼的水煎包,但无论是陆棠梨还是谢存华,都早已无心去品尝,只能味同嚼蜡地思考着这次封赏后局势会如何转变。
十二月,邺都军凯旋,福康大长公主威震海内,四海争斗不休的诸侯也一时俱都风平浪静,不愿在这个关头当出头鸟,静静等待着下一轮的风波。
同年,十二月末,一封来自禄州的上书引起了全天下的轩然大波。
上书者是大梁燕侯、镇北将军,兼禄州牧陆棠梨。
——请大长公主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