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秦书瑶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吴天师束缚她的绳结并不难解,对红发小青年来说,只需要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里,秦书瑶听他小嘴叭叭,把自己的姓名来历,有哪些手段见过什么样的世面全给倒了出来,末了终于解开了绳结,还巴巴地望着她。
“秦姐,您看,您在陛下面前,能给我多多美言几句?”
秦书瑶木然。
红发小青年林宁挠了挠头。
早在一年前,他还只是个仗着机缘得到的修为,在某十八线小县城里,带着一帮小弟,吆五喝六招摇过市的小混混,大奸大恶没那个狗胆去沾,小偷小摸却难免有一点,一个不留神,就撞上吴天师这伙硬茬子。
林宁的修为是误打误撞得来的,对玄学界一窍不通,被吴天师看上,觉得是个极佳的小弟。她对着中二病晚期的林宁一通忽悠,就把人给拐过来了。
一年前吴天师遇到林宁一通忽悠的时候,正好是《浮世天师1》最火的时候,借着这个玄学ip的东风,吴天师顺理成章地镇住了林宁,让他以为跟着自己,就能见证电影里最光怪陆离的世界,和浮世天师肩并肩。
林宁信了,从此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在今天之前是吴天师最喜欢的无脑马仔。
事实证明,他没信错人。
——信错人的不是他。
秦书瑶默默为吴天师掬一把心酸的泪水。
“你倒是有几分见识。”秦书瑶故意冷着脸,拿出演浮世天师时的气场,对着林宁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你本只是个普通人,之后又跟着吴天师这样的庸碌之辈,竟然能对我主心生敬畏——虽是应当应分,却也有些古怪。”
她故意倒打一耙,猛地沉下脸,“你不会是吴天师特意安排,试探我主的奸细吧?”
靠演习这行吃饭的,一发怒,气势平添三分。秦书瑶特意学了楚凤临的部分神情,乍一看,竟然比吴天师这个真正见过血的狠人还要戾气深重。
林宁看她本来就带着“代行者”滤镜,冷不丁对上这眼神,一个激灵,忙不迭解释,“没有,不是,秦姐你听我解释……”
秦书瑶冷眼看着他。
林宁挠了挠头,“一开始,当然是因为跟着陛下比较帅了——你看那个浮世天师里,男主被打得像条狗,陛下只需要遥遥送来一张纸符,什么敌人都给灰飞烟灭了,那叫一个威风,真男人就该这样!”
他说着说着,手舞足蹈起来。
秦书瑶挑了挑眉。
“但后来吧,我跟着吴老大他们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久,认识了好多兄弟,想得也就多了。”林宁拍着胸膛,“秦姐,你知道吗,我有个兄弟,他六十多了——哦,我们好兄弟不论年纪,他还得叫我一声哥呢——年轻的时候呢,仗着有点手段,钱来的快,去得也快,等到年纪大了,就有点难办。”
“我这老兄弟就想着收收心,踏实点过日子。他没老婆没孩子,就想收个徒弟,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本事都传下去,以后也有个人养老。”林宁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可不比当年,咱国家把教育管得好,小孩子都去上学,他要的那种有资质的孩子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跑去和人家父母一说,直接被当成是骗子给赶出来了。”
秦书瑶静静地听。
“这事吧,咱肯定也没法昧着良心说是坏事。那话怎么说,国泰民安,这是大好事。”林宁摊了摊手,“但我那老兄弟空有一身本事,到老来想找个人传下去,倒是一个也找不到了。怎么说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多少代人的智慧,断在自己手里,谁能甘心呢?”
“现在《浮世天师》火了,虽然玄学本身还是个不公开的小圈子,至少我那老兄弟能拐到几个中二病了。”
他看了看秦书瑶的神色,发现后者神色专注,显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受到鼓舞,更想卖弄,“还有,我还有个兄弟,他可是真的家学渊源——比不上五大世家,但也算名门之后。只可惜家里落魄了,空有传承,没啥钱。”
“他这人对玄学没啥追求,就想像个普通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可是他家长辈不同意,逼着他学玄学,不许祖传手艺断在他这一辈。我这兄弟就只能每天苦逼地学玄学,天天整得穷哈哈的。”
“现在《浮世天师》火了,那衍生同人多不胜数,我兄弟干脆就借这东风,仗着自己了解玄学界,接了很多衍生作品和订单,在浮世天师的原有世界观上展开重创,做超硬核同人,已经成了圈内知名大手子了,还有个专门的网站呢!”
林宁说到这里,颠颠地掏出手机,把那个粉丝自发组建的浮世天师网站给秦书瑶看,“不是我说,秦姐你这个ip实在是太厉害了,现在都叫它‘东方哈利波特’呢!”
其实严格来说,这样的盈利同人作品和网站是对原作的侵权,林宁是完全不懂这些才乐颠颠地向秦书瑶献媚。后者接过手机,不动声色地看了半晌,什么也没说。
“我好几个兄弟,本来日子挺难过的,都因为这本带着玄学圈走近普通人生活的电影,现在越过越好了。而那些仗着有点三脚猫手段的坏天师,也都因为这本电影中揭穿的把戏,而混不下去了。”林宁拿回手机,感慨,“所以我终于意识到,陛下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他老人家一定是早就想清楚了这件事对玄学界的重大意义,这才耗费重金拍出这本电影,改善我们的处境。”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秦书瑶,“秦姐,您说,陛下这样伟大的人,我要是驽钝到看不清她老人家的苦心,那也就罢了,可我分明看明白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崇拜他、追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