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的车门打开,大井探出脸来。他头部淌着血,还活着。
而且,一只手还拿着枪。
他先取出一把,放在身旁,又把手伸进车门内侧,接下另一把。麻须美在车里,正把枪递给他,两人都还活着。
警车的警报声传来。在哪里?逐渐逼近了,在上方。修治总算仰起头,从车上跳下来的大井,此刻正站在斜坡上隔着五公尺的距离,和他正面相对。
他是赤手空拳,大井却有枪。他满身泥泞手臂骨折,连想藏身都做不到。
紧接在大井之后,麻须美也从车上露出脸。她用双手撑着把身体拔出来,从车门爬到车身上之后,就把两枝枪交给在下面等着的大井。然后,谨慎地抓着车身跳到地上。
枪有两枝。有两枝,问题是,哪枝是哪枝?
修治躺在积水般的浅滩中,脑子不停运转着。是哪枝?哪一枝枪是被庆子加工过的枪?
对修治这种外行人来说,根本无法分辨出口径的差异。可是,他只要看到枪口就会知道,因为织口说过,没有动手脚的枪,上下两个枪口都套着扼流器,而动过手脚的枪,只有下面的枪口才套着扼流器。只要凑近一看,就一目了然。
问题是,那必须先面对枪口。
大井从斜坡上滑下来。麻须美微微跛着脚,披头散发,脸上沾着泥巴。才走了两、三步,她就蹲了下来,消失在修治的视线中。
「欸,怎么办?」只听到她的声音。「我受够了,要逃走吗?我动不了耶。」
「少在那罗哩罗嗦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因为我们有枪。」
大井说着靠过来,矗立在修治的头部上方。他穿着整套运动服,是个高细瘦的年轻男子,光看年纪,似乎跟修治差不多。
「你们几个在搞什么啊?」他说。「你们是来干嘛的?是什么人?」
修治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却频频失败,好不容易才回答:
「我们是来测试你们的。」
「测试?」
「没错,可惜你们不及格。」
大井抡起衣袖把额头的血一抹,微带困惑地问:
「你们不是三田老大的同伙啊。他明明说过只要我把钱准备好,随时可以让我逃出去。」
修治茫然地想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你们果然打算逃走啊。
织口先生是对的。
他不晓得怎样了……之前看到他被警官射中倒了下来。是打中哪里呢?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不,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我想试探他们。)
这应该是法院做的事,不可以动私刑。你只不过是想杀了他们,所以才替自己找这种藉口吧————当初这些话是谁说的来着?
是我,是我这么对织口先生说的。
可是你看吧,结果却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说得出那种话吗?
织口说不定已经死了。一想到这个,在越中境休息站对决时,从他头上飘散出来的整发剂气味,突然再次苏醒。那可说是最能代表织口的气味了。
那是父亲的味道。
「很遗憾,我们不是那个什么老大的同伙。」
由于一只眼视力模糊,眼前变得越来越看不清。修治试着仰望大井的眼眸,说:
「我看你就放弃逃走的念头,回医院算了吧?否则再这样下去,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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