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那手便没了皮肉,成了一把白骨。
白骨上迅速生出一层厚冰,端木不知疼痛地紧紧抓住了那支恶魔般的圆润炮弹,转身对着自己撕开的黑洞,伸臂一抡。
银光尾端生着刺目的白火,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没入那片微光深邃的黑洞之中。
曳出一道白虹,转眼消失不见。
随即便是一阵从极遥远之地传来的震动,从那黑洞之中传出,震得这边絮云飞散,碎雪湮没,人们脚底一阵震颤,隐隐似乎听见极其沉闷的爆炸之声。
天空上的黑洞转眼消失,似伤口迅速弥合,两条人影,断线风筝般地飘落。
一阵风过,托起两人,平平送往地面。
铁慈踉跄奔去。
地面上几具尸首,将军的尸体被从石壁上剥了下来,扔在地上,他手腕上什么东西闪烁着,铁慈目光掠过,怔了怔。
然后她转头。
端木抱着桑棠,躺在另一边一片狼藉的雪地上,衣袍和长发都散着,宽袖下露出已成白骨的手。
一头乌发,原本略有银丝,这几年调养得好,都已转黑。此刻却又成了全白,如一抔雪落在沙土之间。
他神色很平静,也并没有衰弱之态,依旧光洁的脸上,反而眉更青,唇更红,深艳都丽,不似真人。
他身边桑棠苍白如雪,眉目也是宁静的,宛如沉睡,唇角噙笑。
端木不看任何人,只端详着桑棠的脸,道:“你不想我死。我知道。”
顿了顿,他道:“可你不知道,我不愿独活。”
他抚了抚桑棠的脸,替他将微乱的发理顺,自己则拨了拨散乱的白发,笑道:“这下没人给我梳头了。”
想了想又道:“白头发怪难看的,你没看见也好。”
铁慈示意人上前扶起他,他懒懒道:“滚。”
又道:“你留下。”
萍踪等人担心地看着铁慈,都怕这大佬濒死心气不顺,一着把铁慈给杀了。
铁慈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她目光在人群中掠过,压下心中的焦灼和不安,转头看向端木。
“我们就葬在这里。”端木道,“合葬,你懂的。无须立碑,无须坟茔,无须任何陪葬,我不要以后被乱七八糟的人踏在我们头上,更不希望因为太有钱,墓被人掘了。”
“是。”
“周围划出百里,包括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除了桑若那一族的人,从此不许任何人进入。”
“好。”
“桑棠很喜欢桑若,你要照顾她和她的族人。”
“朕会交代丹野此事。”
端木这才睁开眼,看了铁慈一眼,随即便转开眼光,道:“别欠债,欠了债,最后总要还的,不是拿钱,就是拿命。”
铁慈无言以对。
端木又上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端木,眼神里露出一点古怪的意味,随即他淡淡哼了一声,道:“慕容翊坑得我们好苦。”
到此时,也便明白,无论是提供天赋之能之士供他复刻,还是桑棠和桑若的相识,都是那个心机深沉恶毒的慕容翊的手笔。
他就没说错,慕容翊这人,怎么会有好心?
铁慈垂下眼,心想慕容翊自幼艰难,待世事心性寒凉,他对谁,都是先当敌人看待,将防御做到极致的。
他未必就知道师父的来历和她要做什么,却早早就开始提防准备。
破镜城也好,端木桑棠也好,都是他留的后手。
他给端木喂天下异能,给桑棠留下羁绊,未必是为了对付师父,只是他假想中若有一日面对无可抵抗的力量,该怎样挣扎于噩梦中求一线生机。
最后,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