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肯定地说,有!
但那又怎样?嘉谷没有刻意掩饰,国家也没有刻意调查。
变革路上,又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而且,国家之所以默认嘉谷系合作社突破规模边界,你以为单纯是因为嘉谷有钱有人有技术?
不,其实最主要是因为嘉谷系合作社的利益分配模式!
如果是一般的种粮大户,从农民手中流转土地,农民自身能得到的就是一点租金,土地所有产出几乎都归种粮大户所有。
应该说,这有利于提高农业生产效率,所以也是被鼓励的。
但这种鼓励是有边界的——“适度”二字还记得吗?
回到嘉谷系合作社,虽然都挂着“嘉谷”的名头,本质却是不折不扣的集体经济。
国家的深度调查显示,在整个嘉谷系合作社经营的财务上,把农民提供土地、嘉谷提供农资及技术和合作社提供组织生产算在一块,按三个主体分配。大概来说,净值里面,提供土地的农民能分70,嘉谷分20,合作社分10。
看懂了吗?
嘉谷系合作社不仅仅是提高了生产效率,还变成了农民的社会保障资源——不管农户在别的地方是挣钱还是亏本儿,这合作社里的分红都是农户稳定的收入。这对于农村稳定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了。
说穿了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但如果你透过现象看本质,就知道其几乎不可复制的原因了——首先你要保证合作社70的分成不能低于农民自个种植所得,否则,就算你按着头也不见得有这么多农民答应合作;其次,你要将获得支配权的农产品,产生足够的附加值,起码要能养活你的公司,形成良性循环;再然后……好吧,不用然后了,就上述两环,已经足够所有人挠头了。
国家都不敢保证,让嘉谷重来一次,还能不能复制同样的模式。天时、地利,还有爆棚的运气……缺了其中任意一环,嘉谷可能就不是嘉谷了。
理解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农民的选择了。
因为,这同时也是时代的选择,是国家的选择。
……,!
不好,算谁的?咱们不怕白做工,就怕瞎搞影响收成……”
贺明哲越听眼睛越亮,表面上似乎保持平静的模样,只有怦怦直跳的心神,说明了他的激动。
他清清嗓子,郑重道:“乡亲们,我们是从中央下来的。中央一再要求地方搞合作社要坚持农民自愿、不能搞强迫命令、保护农民权益,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意参加合作社,我会为大家做主的。”
几位被问话的老农瞬间一静。“中央”二字,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有震慑力的。
半晌,赵老汉才小声道:“领导,这就不用了……”
贺明哲温声安慰道:“您不用怕,没有人能强迫大家参加合作社,还有委屈也不怕说出来。”
赵老汉期期艾艾道:“咳,其实吧,也不算强迫,最后我也是同意了的。”
“哈?”
“其他合作社是不靠谱,但听说嘉谷合作社还是搞得很好的。我也想每年都能拿稳定的分红……”
其他老农也是七嘴八舌地接话,只不过这次完全换了口吻。
“老赵说的没错,跟土地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要说就离开了土地,还真的不知道能做啥了。你看我们这里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身体都不是那么好了,打工没人要,也没有办法适应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合作社还是不错的,愿意继续雇用我们,除了分红外还能拿一份基本工资,活儿还轻松了……”
现在工厂招人一般都是50岁以下,但是,就耕田种地的农民这个职业来说,50岁正是人生的“淬金”年龄。这个年龄段的农民,不管是人情世故,还是农作物耕种,他们的经历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因此,在各地的嘉谷系合作社中,很大一部分身体没那么硬朗的老农,因为他们丰富的耕田经验,往往会成为合作社查漏补缺的“监督员”。
别的不说,在他们的监工下,如果有社员敢“磨洋工”,这些老农能将其骂的狗血淋头。
换言之,在土地规模化生产的情况下,社会化服务会越来越完善,农民务农的年限事实上是被延长了。赵老汉们虽然说不出来,但心里是约莫有数的。
最后,赵老汉给出了直击灵魂的一个答案:“我们都老了,光靠我们这些老人是不行的,以后种粮不能没有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有本事的,都在城市打工,对农业知道得很少,不要说让他们种田,他们中间的很多人连田埂都没走过几回。嘉谷搞的合作社,能把年轻人招回来,就是这一点,我们也希望合作社能成事……”
贺明哲傻眼了,是真的傻眼了。
以他的眼光,不难发现老乡们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你老人家跟我说,你骂人不是为了骂人,而是“打是亲骂是爱”?
换谁不傻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