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内心深处有你无法想象的爱,以及你难以置信的愤怒。若我不能使其中之一得到满足,便会纵容另一个。
——玛丽·雪莱《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
……
[编号081,目前状态已苏醒。
融合实验结果,成功。
基因变异程度,未知,准备测试]
……
“彼得。”
他听到有人这么叫他,睁开眼时已经从那种炼狱般折磨的融合实验中解脱出来,周围是一片雨雾稠朦,光影纷暗。来往匆匆的行人被涂抹成单薄的影子从眼前不断飘过,街道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少女,冰绿色的眼睛隔着一片灰冷雨水不带情绪地注视着他。
彼得想要朝她走过去,但他现在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没有信心。
蜘蛛毒液带来的惨烈痛苦还残留在他的神经里,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原本身体被一寸寸破坏的声音——内脏融化又重组,骨骼哀嚎破裂,被新生的肌腱牵拉着逐渐复位,神经萎缩又新生。
这种痛苦是如此细致且令人崩溃的漫长,他无数次感觉已经再也撑不下去,可又固执地想要再熬一会儿。
也许很快就要结束了。
也许马上就会天黑。
也许他可以再见到贝尔纳黛特。
也许,最后这个才是他一直不肯放弃的原因。
那现在站在街道对面的人是她吗?
彼得本能感觉自己只是陷入了由激。素类药物构建成的临终幻象,因为他记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实验室里,而不是一条他看上去很眼熟却不知道名字的街道上。
贝尔纳黛特从雨中走过来,将包好的早餐递给他,雨水从她帽檐和袖口处滴滴答答落下:“你最喜欢口味的可丽饼。”
彼得有点诧异地接过来,不记得自己曾经吃过什么可丽饼。那种东西从来不在实验体固定好的饮食清单上。
“今天不是有你最讨厌的校外实地考察活动?”她说,“希望可丽饼能保佑你一切顺利。”
讨厌实地考察吗?
彼得没有任何印象,但又隐约觉得对方说的是正确的,甚至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是啊。每次实地考察我都总是会遇到一些倒霉事,除了‘蜘蛛’那次。”
他在说什么?
没等彼得理清自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回事,周围的场景已经再次发生改变。他从阴雨连绵的街道来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里,脚下是苍白交错的蜘蛛网,到处挂着像水晶珠一样的圆球,上面蒙着层薄薄的蛛丝。
他试着撕开那些丝线,去看里面到底包裹着什么,却惊讶发现那竟然是一段一段的记忆。
在这些被封存起来的记忆里,他不再是实验体,而是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学生。贝尔纳黛特也不是奥斯本企业的研究员,反而和他是校友,是邻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
彼得愣愣看着眼前不断闪过的画面,那是自己和贝尔纳黛特一起走在街上,动作亲密的牵着手。大片欢闹人群从街道上浩浩荡荡走过,他们站在雪地里彼此拥抱亲吻,星星点点的白挂满头发和衣服。
也有夜色漆黑时分,当她睡着以后,他偷偷从窗外跳进来坐在她床边,悄无声息地陪伴她片刻,临走前再轻轻吻在她手心或额头。
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彼得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一切,感到既惊讶又茫然,以及一种格外隐秘的,浓烈到接近扭曲的念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