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骨作穹,血海为地,尸骸成山。
产屋敷千穗刚从浑浑噩噩中恢复意识,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明显不属于阳间范畴的一幕。
——那人的生得领域。
也是她曾经的亡命之所。
认出来的瞬间,产屋敷千穗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重新回到这里,也就意味着她跟夏油杰之间的束缚断掉了,意味着那个从不追问她的来历,从不以伤害她取乐,自从相遇便一直以庇护者身份存在的男人,真的不在了。
夏油杰不在了。
她又成了孤零零的。
一时间,各种纷繁复杂的陌生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想要尖叫,想要流泪,想要捡起前面的牛头骨狠狠砸向骨山之上的那个高大身影。
——为什么消失的不是你?
近乎迁怒的不忿让她理智岌岌可危,然而,正当她颤巍巍俯下身,将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任性之事时,脑海不期然回想起分别那日夏油杰说过的话,紧接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脸也重新浮现眼前……
刹那间,几欲暴走的理智渐渐回笼。
产屋敷千穗呼吸急促颤抖,浅色唇瓣用力抿紧的发白,她闭上眼,死死握紧双手,再三告诫自己:“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虽然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还失去了杰哥,但我还不能自暴自弃。”
这样想着,她重新睁开眼,绯色的眸子不闪不避地看向骨山那个浑身笼罩着不祥气息的高大身影。他脸上和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有着与生俱来的黑色咒纹,异脸四目,不同于奇怪的外表,他只穿着简单的白色丝织女士和服。此时此刻,他侧首支颐,垂首静卧骨山,似乎是在陷入了不会醒来的沉睡,表情安详,再没有半分凶残的样子。
可作为曾经惨死在他手上的受害者,产屋敷千穗无比明确,眼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逆鳞,旁人触之即死,残忍变态又冷酷,偏生他实力强悍,生前无人能敌,死后也要化作死蜡招灾引祸,是货真价实的诅咒之王。
“向他泄愤,不小心唤醒他是小,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才是真的不值。”
“杰哥将她们托付给我,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他既然信任我,我便不能辜负这份信重。”
“我得看着她们活下去!”
……
……
理智上,她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可情感上,她却不自觉走神,悲从中来。交织冲突的情绪让她内心仿佛分裂成两个人。
她近乎茫然地想:“那时候……说出那种话的杰哥,到底有着怎样一种心情?”
轻描淡写交代一切,然后,义无反顾踏上绝路,再不回头……
夏油杰是个温柔却沉默的男人。
他提供给她优越富足的生活环境,平静安宁的生活氛围,甚至,在得知她困囿于梦魇后,想也不想地便同意了跟她缔结婚约束缚的莽撞提议。在她记忆里,夏油杰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他。
相对的,他也从没跟她说过外面遭遇的事情。
在他们相处的不长不短两年时间里,他就像是不朽的山岳,永远站在家人身前,只要他在,她就不会有困扰或为难的时候。
至于夏油杰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死,其中因果缘由,她恐怕都没有菜菜子两姐妹了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