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甫满三个月,女帝便下了一道圣旨,诛杀江家满门。
哪怕被世人按上不孝不仁的罪名,也执意要让江家血流成河。
远在边关的江寒练听闻此事,自刎谢罪。
他死前写就了一封血书,托人寄给他的师兄,时任摄政王的宗长殊。
彼时宗长殊还政于女帝不久,正隐居在东华书院之中,编撰经典,收到信,他方才知晓,陛下要对江家动手了。
宗长殊连夜赶往紫宸殿,他跪在刺骨凛冽的风雪之中,声音嘶哑,请求女帝宽恕江家稚童的性命。
灯火通明,女帝在殿中寻欢作乐,丝竹靡靡之声传出,宗长殊的骨骼和心脏,一寸一寸地冰冷。
他的头顶、睫毛、嘴唇都沾了碎雪,眼睛一眨不眨,清透如同琉璃,又坚韧如同这铁笼般的宫城。
三更时分,殿门缓缓开启。
女帝红裙款摆,狐裘紧贴着玲珑的身段。
看着几乎成为一座
冰雕的雪人,女帝丰润的红唇之上,漂浮着慵懒的笑意。
“先生这般刚正不阿之人,也是来劝朕收回旨意,放过乱臣贼子的么。”
他抬起头,说,“江家满门,今日若是尽皆死于陛下之手,妇孺不留,今后士族门阀人人自危,必成合围之势,人心不稳,朝野震荡。陛下,你可担得起这后果。”
他跪着,口吻却是一如既往的不赞成,仿佛她做的什么都是错的。
“朕有何惧?”
九五至尊,又有何惧?
女帝放声大笑,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打湿了她的眼睫。
笑罢,她亲昵地扶起他,体贴道:“先生旧伤未愈,就不要跪了。”
宗长殊却避开她的手,如避蛇蝎。
皱起的眉,好似厌恶不已。
女帝但笑不语,负着手,欣赏了他这副冷冰冰的表情片刻,方才说:
“先生来晚了。”
“什么意思。”
他霍然盯紧她,语气紧绷。
大牢之中,年幼的孩子们统统断绝了生息,他们伏在母亲的怀里,脸颊尚有红晕凝固,仿佛只是在酣睡一般。
他眉头紧蹙,指尖颤抖。
年轻的女帝只是轻笑,冷冷凝视着这场人间炼狱。
她的袖角,拂过他腰上的玉佩,食指抵在唇边,慢条斯理地,“嘘”了一声。
“卿若再求情,便与这些逆贼同罪。”
她沉吟着,“江家在京中横行霸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后果。听说,江崇明在扬州养了一个外室,肚子里已有了一个孽种。”
宗长殊脸色一变,就要往外走。
姚盼笑得轻巧:
“我派去的,都是密卫营的人,不会留下活口。”
宗长殊回身,眸中阴沉,极为复杂。
她忽然向他张开双臂,脸上有一种童稚般的喜悦,仿佛在讨要夸奖:
“先生快瞧瞧,朕如今,可算有个帝王的样子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