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满门死在她的手中,他问她,为何连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的时候。
她漠然地望着他的眼,吐出四字:
斩草除根。
为帝王者,手腕铁血,他当感欣慰。
可是,他前几日,明明还看见她抱着那个小孩子逗趣,欢笑之声,传出殿外很远。
他教出了一个合格的君主,却没有教出一个人。
姚盼登基以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无时无刻不都在提醒着他为人师表的失败。
定安帝将女儿托付给他,他却一手养出这样的混账,为祸人间,生灵涂炭。
他无数次想过与她同归于尽,可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宗家。
她是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他在最后关头退缩了,不敢靠近一步,唯恐跳入其中,自己尸骨无存之后,还要牵累亲族。
所以他选择了退隐,不再过问这位女帝的任何事。
那是他
最失败的作品。
而眼下这个,年轻的,乖巧的,知礼的,贤明的,对他充满依赖的女孩子,太行的太女殿下。
才是他一手打磨出来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她会是第二个云環帝,宗长殊这样坚信着。
奇英伟才,盛世明主。
“是谁,敢让我们梨梨这样伤心,告诉哥哥,好不好?”他忍着手掌的剧痛,擦掉她唇角混着唾液的血水,眸色幽深。
循循善诱,逼问她心上人的名字,想要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比如,为她解除人生中的第一个障碍。
“长殊哥哥……”
姚盼嘴唇发抖,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她声音哽咽,卖力表演:“你中毒了,就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好难过,难过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她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掉个不停,把他雪白的衣裳哭湿了一大片。
宗长殊盯着她红着眼眶哭泣的样子,心中竟是止不住的一阵抽搐。他头一次,体会到这样新奇的感觉。
也许,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共情。
他在为她的痛苦而痛苦,他舍不得看她落泪,舍不得看她伤心。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是发自内心地疼惜着,眷顾着,宠爱着,希望她幸福快乐,希望她绽放笑颜。
无比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他紧紧地拥抱住她。毒素入侵体内,让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积压的情感却在慢慢地释放出来。
盯着她洁白的耳垂,目光流露出一丝痴迷,还有无法察觉的爱意。
他贴在她的耳边,气息撩人,像个大哥哥那样,温柔地安慰着:
“好了。不哭,不哭了啊,梨梨乖。”
“哥哥不会死的。”
“哥哥会永远,永远陪在梨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