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垂目,远远地看去,仿佛端坐于高山之巅的一朵雪莲,神色间,却没有素日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
低眉敛目,侧脸弧度柔和,平易近人。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姚盼远远看着,面露不解,此人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却是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过去。
荷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姚盼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要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不必,”姚盼摇头,“若我此时过去,因我身份,那些人定要拘泥,反倒坏了气氛。先生难得有这般好兴致的时候,此刻唐突前去,反倒搅扰了先生。”
她唇边噙笑,“宴会既然还未开始,我们先随处走走,听说姑姑在花厅中放置了好些彩头,咱们瞧瞧去。”
荷荠点头,跟在姚盼后面,一边提起灯笼,给她照着前边的路,一边絮叨着,“说来宗大人也算是京中的风云人物了。他不收门生,一年却有月余的时间,客居于东华书院,许多庶人子弟前去求学,都会顺便拜访一下他。”
怀着好奇巴结钦慕等等的心思,探访这位年轻的高官。
或求指点仕途,或与共研学问。
“宗大人年纪虽轻,却博闻强识,与那些学子们也没有什么年龄上的隔阂,讲起学来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叫人心服口服。久而久之,便得了个退寒先生的雅号。”
“退寒先生?”
荷荠点头,“说他名声在外不好相处,可若一旦与人研究学问,便褪去了平日的冷漠,让人如沐春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倒也确实。”姚盼赞同道。想起方才所见,月色之中,那样的宗长殊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可若他当真是一个醉心学术之人,又为何会搅进这京中风云,参与到尔虞我诈的权术争斗之中?也许,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笼络人心,圈拢人才。
这伪君子真是做到了极致。
姚盼嗤笑一声。
方才到得庭院之中,便听一道男声在身后遥遥呼唤。
“殿下。”
圆月高悬,有人跨过长廊,从摇曳的竹影之中缓步行来,一袭雪色长衫,影子在月光之下拉得纤长。
淡淡的酒香从他身上散出。
“墨染
公子!”荷荠看清此人,不由得两眼放光,低声对姚盼说,“江南才俊皆以他为首,四人之中,墨染公子的才学、相貌、家世乃是一等一的。没想到他竟会跟来,难道方才他注意到殿下了?”
姚盼微笑不语,挥手示意荷荠退至一边。
从月色下抬眼,打量这朝自己走来的墨染公子。
男子眉眼俊秀,手持折扇,自有一股书卷之气,他温柔地问道:
”殿下月下独行,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那身长衫上有淡淡的银色纹路,袖角的莲花若隐若现。姚盼的视线落在其上,墨染眸色一动,袖子轻轻拂过,将莲花露出得更加明显。
“让墨染来猜一猜。”
他向着姚盼走近,唇角的笑容亲和力十足,“虽说宴会还没开始,但殿下好歹是宴会的主人。却有人喧宾夺主,忘了自己的身份,作出笼络人心之举,当真是仗着殿下恩宠,无法无天了。”
姚盼对上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十分干净的眼睛,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见她失神,墨染淡色的唇角勾起,声音中有股让人沉醉的魔力,“宗大人之才学我等倾慕,只是,这般举动是否有些僭越了呢?”
“住口。”姚盼似忽然回神,她立于台阶之上,不悦地看着墨染。
墨染被她冰冷的眼神扫过,表情一僵,却见她绽颜而笑,淡淡地说,“先生永远是我的先生,他要做的事自然也是我想做的,从不存在僭越一说。”
墨染眸子一转。
莫非笼络人才是她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