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陪他们玩了一下午,慢悠悠回到自己的卧房,没胃口吃东西,脱去外袍,便躺在软榻上,等着夕阳西下,月色浮现。
窗扉大开,她等着暮春的风,也等着沈庚的消息。
如此过了几日,听说扬州再度生变,西蜀王正式传达命令,接纳杭蓁的请和,答应她的条件,放了赵忞和沈禄。
这天清晨,桃枝突发奇想,到沿岸布防去走一走,亲自看看沈庚守卫了三个月的地方,请了裴庆一同前往。
沈庚失踪这几天,大周的海军和倭寇默契休战,倭寇实打实得伤了元气,海军处则暗潮涌动,路酉文人出身,指挥军队作战,原就没有多少经验,何况,如今的海军里还有一部分沈庚带来的沈府兵,沈庚这一失踪,造成军心动荡,路酉只能尽力维稳,不敢主动率军出击。
靠近岸边的海面上一字排开许多军舰,船底座老旧发黄,而船身规整、锃亮,显然这些军舰全都翻新过。随她一起去南海国的詹陆,好像就被沈庚派到了这儿,协助船只翻新,他一个航海狂热者,也算找到了老本行。
休战几日,沿海还是很萧条,居民闭户不出,只有偶尔几个老者经过,背着高高的一摞柴火,桃枝问了,他们是附近的老渔民,开战了三个月,沿海全面封锁,他们没打过鱼,只能到附近山上砍些柴火去卖。
桃枝摸出一张银票,是前天三姐给的,叫她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她交给裴庆,“你去镇上的钱庄,把这张银票兑成碎银,分给沿岸居民,就说,是扬州的沈三公子吩咐的。”
相比短期影响生计,把倭寇一举击退,对这些沿岸居民才是长久之利,沈庚他们肯定是这样想的,他们忙着打仗,管不了这么细,作为他的妻子,用这些银子为他换一个好名声,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夫人独自在此处,会不会不安全?”
桃枝抬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充斥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你多虑了,去吧。”
裴庆走后,她正想一个人沿着海岸线走走,忽然被身后人叫住:“夫人,夫人留步。”
她回身,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白面书生模样,却穿戴统领规格的军服,她便施了个礼,笃定唤道:“福州布防统领,路酉,路大人。”
“想必,阁下就是沈三公子的夫人,我方才听见你把银两施予渔民,夫人如此周到,真叫我等儒士汗颜!”他走近两步,拱手道。
“有没有夫君的消息?”其实,若有消息,裴家一定会收到,她只是这样问一问,没想过能得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果然路酉面露愧色,此刻,一人从船队方向来,高呼:“路大人,方才又抓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倭寇,都等你过去审问呢!”
那人正是詹陆,见了桃枝,惊讶行礼,“沈姑娘……不,沈三夫人,你怎么来了此处?”
桃枝说她也想去看看,审问倭寇,他们便一起登船。这倭寇是个年轻的小子,胆小怯弱,很容易便招认,说“上头”的人等不及了,安排他们明日进攻,倭寇统领惧怕海军的骁勇,派他过来打探打探,沈庚失踪后情况如何。
路酉:“你说得‘上头’是什么人?你们受何人指使?”
倭寇死活不说,也许是真不知道,连番审问后,路酉想要杀了他,桃枝悄声提议,不如将计就计,给倭寇做一场好戏。
她请詹陆招呼这倭寇小子一顿好吃的,就说是大周习俗,犯人先给一顿好的,再送上路。另请路酉组织一群精兵进行演练,人不需多,只需气势拿捏到位。最后,她亲自到士兵里挑选了一个身形比较像沈庚的人,叫他换上他的衣物,假扮成沈庚的模样。
一切就绪,倭寇吃饱喝足,詹陆跟他勾肩搭背,说这是大周的断头饭,他吓得差点全呕出来。被两人架往刑场,途中见那位路大人指挥练兵,步伐整齐、呼声震天,又被吓了一遭。
却见一人出现在路酉身边,士兵们齐刷刷跪下,连押送他的詹陆也跪下来,遥遥行礼。相隔太远,倭寇眯着眼睛也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见他朝底下众士兵挥手,又侧身对路酉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詹陆站起身,吩咐两小兵继续押他去刑场,身后忽而有人唤留步。一个小兵从练武场里匆匆跑出来,“方才三公子吩咐,今日先放这倭寇小子归去,以显示咱们大周人气量广阔,也请你回去告知你们的统领,别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一切胜负,战场上见分晓。”
倭寇被接了束缚,连滚带爬逃进灌木丛中,寻道来时的小舟,划回倭寇聚集的小岛,向统领报告了见闻,“沈家三公子原来没死!而且海军纪律严整、军容甚严,不能打啊,我们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