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寒毛耸立,侧身避开,只见她轰然倒下,后背深深插着一支箭。
远处一片火光,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到处都是杂七杂八的尸体,桃枝吃惊之余,当即把卧房的灯火灭了,裹上厚实的衣裳,带上桌上的几块瓜果,翻过后窗逃生。
所有人都在跑,偌大的沈府乱成一锅粥,桃枝一面跑,一面痛恨自己如今的身子无力,走这一段路便已上气不接下气,额上冷汗涔涔,双腿也绵软无力。
她也凝神去听他们的哭喊的话,今夜西蜀王忽然出兵攻破城门,江东王麾下守城的士兵全然不能敌,而沈家的府兵更是不见踪影,西蜀兵进城后大肆烧杀抢掠,第一站就是沈府。
身子忽然被撞了一下,她如今身子重,竟险险跌倒,幸而被后头的人扶住,“夫人,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原来是襄桃,她扶着她脚步飞快,焦急道:“夫人,快随我来,夫子安排了在后门处安排了马车,嘱咐沈府上下一定要保护夫人平安离开。”
桃枝没空问发生了什么,她的肚子开始绞痛,痛得她只想在地上滚一遭,双手青筋绷起,把腹部衣裳都拽得变形。
墙外有打斗声,后门处聚集了许多沈府的人,老夫人、嫂嫂和意柔意安也在其中,老夫人一见桃枝便过来握着她的手哭道:“桃枝啊!西蜀王和陆家一道算计了庚儿,歹毒至此,要灭了咱们家满门!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桃枝忍痛去安抚她:“你别急,不是说夫子准备了马车接咱们走吗?顺子,你身手灵活,翻|墙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
顺子三两下攀上墙,跳下来禀告:“夫人,外头停着数架马车,两波人在打斗。”
桃枝脑子飞速转着,这一毒计谋划了起码半年,从两月前福州沿海突遭倭寇袭击,把沈庚支走,到今夜西蜀兵铁骑突袭扬州城,直奔沈府,杭蓁这几日不曾出现,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派来救他们的马车也在门外被截,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同时,一支箭簇带火的长箭凌空划过,射向地势最高的甘露阁屋顶,瞬间燃起一片火光。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把沈家人困在府里,一把大火把整个沈府夷平。
火光中人人神色各异,火箭接二连三,沈府内各处着火,烟雾冲鼻,一个小厮大喊一声:“我不想死啊!”打开门,立即被门外一把大刀抹了脖子。
意柔把那人踢出去,关上门,环视一周,“不冷静下来,便只有死路一条!”惊慌的众人安分不少,有人开始低声啜泣。
“三婶婶,不如,我出去跟他们交涉,”意柔过来跟桃枝商量,“我是未来的江东王妃,他们不敢轻易动我。”
“不行,”桃枝抓紧她的手臂,呼吸粗重,“不行,事发突然,江东王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也不知外面的杀手里,有没有他麾下的兵。你不能出去冒险。”
她吸入了许多烟,面色像喝醉了一般涨红,那边老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巴,泪眼涟涟地望着她们,等她们出主意,桃枝摇了摇头,让昏沉的脑壳清醒些,“我们只能拖。沈庚虽然走了,却留下守护沈家的府兵,此刻却一个也没见着,证明他们被拖住了。我们现在要躲起来,拖延时间,等沈家的府兵来救。”
桃枝想起一个地方,府外马厩的地底下有一个陋室,是沈公开辟的地方,只有从前的养马人方围知道。
她于是吩咐大部队往靠近马厩的围墙去,一路火箭咻声不断,飞过头顶,落在脚边,把老夫人和意安吓得不轻。嫂嫂还觉得好玩,一路上靠意柔把她牢牢牵住。好在沈府内的家丁都有些拳脚功夫,眼疾手快,没让火星子落在他们身上。
马厩四周也有人看守,顺子一脸丧气地从墙头跳下来,桃枝给了他一包药粉,说趴在墙上撒下去,风吹到那些人身上,他们便会陷入沉睡,他立即去办。
众志成城,耗费半个时辰,数十口人全部过关,全都翻|墙到了院外的马厩中。马厩自从上次大火后翻新过,桃枝循着记忆摸到通向地下的密道,叫他们一个接一个进去。
密道很黑,小小陋室要容纳数十人也并不容易,他们需要成群,紧紧靠在一起。
整个沈府烧得差不多了,火焰卷过围墙,来到他们头顶上方的马厩,马儿有的挣脱锁链离去,有的则在大火滋啦啦的响里踢腿嘶鸣。郑连微把意安搂在怀里,紧紧捂着耳朵,她自己也吓哭了。
老夫人一直念佛经,汗湿发髻。室内窄小,堪堪挤下数十人,又兼头顶土层厚实,仍有烟雾渗入,每个人都不好受。
意柔暂时得到安稳,便卸下所有坚强,眼眶通红,十分可怜地抱着桃枝的手臂往她肩膀上靠,孰料桃枝发出“哎哟”一声闷哼,把身子缩成一团。
“婶婶,你受伤了?”她才发现桃枝的脸色难看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