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李素和武氏二人,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丫鬟奉上茶水后,李素浅啜了一口,然后道:“武姑娘在宫里日子可过得习惯?”
武氏轻笑,道:“身似浮萍之人,只能随遇而安,哪里有什么习不习惯,努力活下去便好。”
顿了顿,武氏神情渐渐缥缈起来,轻声道:“要说习惯,奴婢这一生只有在公爷府上那段时日最习惯,公爷府上的人,还有府里的气氛,跟公爷一样都是干干净净的,在您府上不用提防任何人算计,也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浓浓的过日子的味道,那段日子,连奴婢都觉得自己干净了许多,曾经有过一生便是如此的想法……”
李素淡淡道:“过怎样的日子,是我们自己选的,你志不在泉林,而在钟鼎,既然选择了,就好好过下去,你非寻常女流,定会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武氏眸光闪动,轻轻地道:“公爷不介意奴婢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李素笑道:“当然不介意,甚至说,我乐见其成,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会帮你。”
武氏眼睛渐亮:“公爷说的真心话么?”
李素点头:“真心话,你与我皆是陛下身边出谋划策之人,我们的话对陛下都很重要,所以我们必须有沟通,也要团结,更要守望相助。”
武氏掩嘴笑道:“奴婢一介女流,可帮不了公爷太多忙。”
李素严肃地道:“我未来十年内有许多事要做,贞观朝时对外征战太多,消耗了大唐太多国力,如今民间处处贫苦,我要做的,是让百姓慢慢富足起来,让国力慢慢充盈起来,这是我未来十年最重要的事,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朝堂宫闱的内斗上,所以,武姑娘,我可以帮你,你可愿帮我?”
武氏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奴婢自然愿意全力帮你,可是,奴婢还有很多疑问,若公爷不能为奴婢解惑,奴婢寝食难安。”
李素笑了:“你说。”
“第一个疑惑,公爷说要帮奴婢,奴婢不太明白,你是外臣,而奴婢身在宫闱,外臣不得干预宫闱事,公爷如何帮我?能帮我什么?”
李素沉吟片刻,却答非所问:“今日第一眼见到武姑娘,我便发现武姑娘眉宇间与往日不同,巧的是,我前几日见到陛下,他的眉宇间也与往日不大一样,嗯,有意思……”
武氏顿时脸红,仿佛掩饰一般,不安地垂下头。
李素笑了笑,道:“你与陛下日夜相处,公也好,私也好,发生点什么很正常的,大家都是磊落汉子,你不用不好意思。”
武氏努力平复情绪,神情平静地道:“公爷究竟想说什么?”
李素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武姑娘所谋者,恐怕不仅仅是陛下身边的幕僚吧?”,!
憧憬,武氏抬眸,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春风得意,积威日重,武氏的神态和眼神不知不觉有了些许的威仪,就连昔日的患难姐妹杏儿对她也多了几分畏惧。
见武氏目光不悦,杏儿吓得停下脚步,畏缩地垂头而立。
武氏忽然绽开了笑容,朝她亲切地招手。
“傻愣什么?有事吗?”
杏儿轻声道:“宫外……出了点事。”
“什么事?”
“前几日听说农学丢了一批稻种,后来农学少监许敬宗坚称没丢,是有人造谣,陛下派人查了几日,稻种确实没丢……”杏儿小心地道:“姑娘曾说要用农学的稻种做件事,所以我便留意了农学的消息……”
武氏脸色变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既然陛下派人查过,那就确实没丢。”
杏儿又道:“可是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凑巧……”
“何事?”
杏儿缓缓道:“昨夜,遣唐使倭国僧人道昭……死了。”
武氏浑身一震,脸色顿时白了:“死……死了?谁杀了他?”
杏儿轻声道:“雍州刺史府派人查验过,道昭是失足掉下山崖而亡,是个意外,没人杀他。”
武氏的脸色依旧一片苍白,喃喃道:“意外?怎么会是意外?”
杏儿道:“我也觉得这两件事有点凑巧,农学丢失稻种和道昭意外而亡,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而姑娘你最近恰好与那个道昭僧人有来往,所谋者正是农学稻种……”
武氏沉默许久,摇摇头:“这两件事不是凑巧,一定有阴谋,而且是针对我的阴谋!”
“可是……陛下派人查过,农学并未丢失稻种,而道昭确实是失足而亡……”
武氏语气忽然激烈起来:“哪里有什么意外!空穴未必不来风,这世上的事,本就没一件干净的,两件事跟我有关的事同时发生,你觉得有那么凑巧吗?”
杏儿吓得肩膀一缩,讷讷道:“可……姑娘从未与人结怨,谁会在背后对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