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下方还有零星几条评论,让沈司星十分在意。
留下评论的网友分享了大同小异的亲身经历:今年,他们身边的女性亲友于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因不同的原因,在家里或学校、单位的卫生间上吊自杀,而他们都在头七那晚亲眼目睹了亲友的影子。
留言的网友们信誓旦旦,围观群众直呼清凉。帖子之后歪楼到全国各地在头七那天的规矩上,唯独沈司星留意到几个关键点。
卫生间,女性,自杀,头七。
卫生间本就是五谷轮回之所,阴暗潮湿,污秽聚集,再加上自杀的全是年轻女性,更为这些案例的氛围平添了几分阴气。
最重要的一点——影子。
房东大叔提过一嘴,清洁工人们在出租屋里看到的不是杜倩倩本鬼,而是女鬼的影子。
这就有点微妙了。
“晏小唧,”沈司星小声问,“什么情况下头七回魂出现的不是鬼魂,而是影子?”
晏玦头顶的翎羽颤动。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鬼魂是没有影子的,唧,依我看,那些人之所以这么说,有可能是因为鬼魂太虚弱了,才会被误认为是鬼影。”
虚弱到无法凝结出魂体,唯有稀薄的轮廓残存世间。
沈司星睫羽低垂,思忖道,全国上下一年有二三十万人自杀身亡,但是,帖子里出现的几个女子,包括杜倩倩,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共同点,这会是巧合吗?
还是说,自杀会像病毒一样传染,让这些女孩选择了相似的方式了结生命,再以相同的形式重返人间?
一股寒意从脚心沿着骨骼窣窣往上爬,沈司星打了个机灵,拇指滑动屏幕,目光落到贴子的最后一句话上。
“去?去哪里?”
沈司星思考的时候双眸没什么神采,看着呆呆懵懵的,像一尊精致无神的人偶。他无意识地摩挲咖啡纸杯,直至指尖触摸的温度慢慢变凉。
忽然,车厢内响起广播:“列车前方到站,瞿城站,停靠时间五分钟,请到站、中转旅客准备下车,检查好您的行李,祝您旅途愉快,下次乘车再见。炎炎夏日,凉爽瞿城,欢迎您。”
摆在小桌板上的咖啡已经凉了,沈司星匆忙喝了一口,把晏玦往衣兜里一塞,挤进熙熙攘攘的下车队伍里。
一下车,迎面而来的凉风吹熄了沈司星焦躁的心绪,确实如广播所说,瞿城地势较高,早一步入秋,气温比龙城低许多。
出站后,沈司星打上车,直奔老七查到的ip所在地,瞿城郊区一个早年开发的别墅区,蔷薇山庄。
车上,沈司星闲极无聊,从书包里翻出杜倩倩的手机,试了几次就试出密码。
沈司星没在备忘录、微博一类的软件找到杜倩倩的日记,无从得知她的心路历程,却在微信里有了意外之喜。
杜倩倩的微信挤满了为数众多的刷单群、兼职群,看得出来,她在死前为还清债务做出过不少努力。
不
过,
在她自杀身亡后,
微信里没有一条来自亲朋好友的关心、缅怀,上次和家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年前。
杜倩倩的死像风中的一只塑料袋,廉价,漂泊,不论飘去哪里,都没有人在意。
沈司星睫毛轻颤,有些物伤其类。他切出杜倩倩的,眼睛忽地睁大。
杜倩倩居然有小号。
小号的联系列表里只有一个人,头像是一只身穿黑色西装的小丑,是一串乱码,昵称名为——入殓师。
小丑狰狞的笑容让沈司星浑身发毛,他点开聊天记录,又陷入了新一轮的迷思。
对话框里只有右边杜倩倩发出的信息,内容大多为倾诉生活的苦闷,左边那位“入殓师”每句话都会在发出后撤回,聊天记录里关于他的信息为零。
不过,从杜倩倩单方面的诉说中,也能大概窥见一位在大都市中挣扎求生的年轻女子,是如何一步步在物欲中沉沦。随着与入殓师聊天的深入,杜倩倩的语气从焦虑到绝望,再到疲惫的寂灭,最后几条信息让沈司星绷紧了神经。
“我想好了,就让一切在那天结束吧。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安慰我,劝解我,真的很抱歉。别为我伤心,我只是想休息了。”
“再见,入殓师。”
缩在胸前衣兜里的晏玦咕涌几下,探出头来,小声说:“对面是谁?心理咨询师?自杀干预师?怎么取这个名字?”
“是挺怪的。”沈司星若有所悟,把晏玦摁回口袋里。
听到对话,的士司机还以为沈司星在自言自语,透过后视镜瞟了沈司星一眼,见他五官秀气阴柔,皮肤白到几乎透明,是这年头最受欢迎的小白脸长相,可是举止间有种细微的违和感,心里不禁纳罕。
沈司星握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侧过头看向窗外,视线来回调转,像在警惕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