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静静相处了一炷香的时间,气氛安宁而温馨,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簌簌。
香灰飘落。
沈司星趴回床头,戴上耳机,将手机屏幕倒扣,再把睡衣袖口拽到掌心,捂着嘴,瓮声瓮气地唤了声:“师父。”
沈司星的声音既轻又软,小羽毛似的蹭弄耳膜,陆廷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沈司星面皮发紧,又叫了一声师父,他才回过神,这是在叫自己。
前不久,陆廷川亲口答应,收下了一位姓名、籍贯、年龄不详的小徒弟。
“嗯?”陆廷川正襟危坐,“何事?”
不等沈司星回答,陆廷川又紧跟着说:“我才想起来,既然收你为徒,总该祭过天地鬼神,过了明路才好。”
沈司星愣住:“唔?”
“我如今是酆都大帝,一举一动都不能随心所欲,收徒乃是大事。你的名字,出身八字,要与我的合为一册,上达天听。”陆廷川无奈地说,“再者,纵然我已不在先前的师门,教授给你的也是雪窦山的功法,出于礼节,须要告诉他们一声。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昭告天下的帖子都没法儿写。”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把沈司星直接给说懵了。他馋陆廷川的本事,想与他结为师徒时,压根没想到能被陆廷川釜底抽薪来这一出。
如今想来,真是被美色迷昏头了。
沈司星抿着嘴不说话,呼吸有些急促,紧张焦灼的情绪如同落雪,扑簌簌落在陆廷川肩头。
陆廷川轻声叹息:“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沈司星。”
“什么?”陆廷川睫毛颤动,有几分愕然。
沈司星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字一顿道:“不是问我的名字么?沈,司,星。”
声音愈来愈轻。
陆廷川那边半晌没说话,沈司星的心脏鼓噪,紧张到喉咙发痒,那一群信蝶仿佛不在酆都帝宫盘旋飞舞,而是在他的五脏六腑里震动蝶翼。
“沈司星,可是司职星斗的‘司星’二字?”陆廷川语气和缓,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在他唇舌间辗转,便有了不寻常的意味,“很好听的名字。”
“嗯,是的。”沈司星嗫嚅,“谢谢。”
他又补充一句:“你的名字也很好听。”说完,耳尖微微发烫。
陆廷川失笑,记下他的姓名,再问过八字,这沈司星可不晓得,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说。
以陆廷川的神通广大,拿到八字掐指一算,不得把他小时候裹哪种颜色的小毯子都算出来?
“也好。”陆廷川见好就收,“明日,我会将你的名号报给天庭,有了师徒名分,往后行事更为便宜。”
“名分”两个字把沈司星砸得迷迷糊糊,稀里糊涂地应下,直到陆廷川说,要教他第一道驱鬼法术,才噌地从床上滚下来,跌跌撞撞奔到书桌前,身姿板正地坐好。
“你名为司星,那么这一句净化邪祟,驱除妖魔的法咒就与你十分契合。”陆廷川悠悠道,“五星镇采,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注)
陆廷川语气平铺直叙,没有注入丝毫情绪和法力,但沈司星分明看到有一团白光冉冉升起,耀眼夺目,让阴邪无所遁形。
再一眨眼,这份幻象又消失不见。
沈司星照葫芦画瓢,学着陆廷川的语速字正腔圆地念了一次,没有半点反应,又誊抄了几遍,还是没有进展。
陆廷川袖手听着,似乎觉得沈司星抓耳挠腮到喃喃自语的样子很有趣,一盏茶后,才告诉他念驱鬼咒时,需要让体内玄冥之气运转完整的一个周天。
“可我……”沈司星郁闷,“我现在催动玄冥之气汇聚到丹田,再到全身,一周天下来少说要一刻钟。”
什么鬼能原地不动,等他慢慢吞吞念咒再跑?等他念完“急急如律令”,不是黄花菜凉了,就是他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