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涧一直陪在薄花蓉身边,薄花蓉完全疯了,连他也不认识了。
不仅不认识,甚至打他骂他害怕他,躲他躲得远远的。
沈涧每次给薄花蓉喂饭,她都躲在床上瑟缩起来,仿佛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动物一般。
沈涧刚刚给她喂了一次饭,被她的指甲抓破了手臂,汩汩流着血。
他沉默地捂着胳膊走出,走到门口,碰到一个熟人。
这是这几日以来,沈涧第一次见到这人前来看她。他看着这个人,这个整个上清界的主人,这些日子以来,清减了不少。
他的眼睛沉沉的,站在门口,看着门里床上的那个女人。
“为什么不……进去呢?”沈涧站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谈抚萧摇头,“我想,她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谈抚萧自嘲道,“我这张脸,是一张她又恨又讨厌的脸。”
沈涧已知晓了,谈抚萧和那将薄花蓉逼疯的谈妄言应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说不定,她会想亲近你这个人呢?”
谈抚萧被沈涧的言语差点逗笑了,他摇摇头,“小子,你可知道,你娘当年最讨厌的便是我。”
谈抚萧当然知道薄花蓉有多讨厌他,从薄花蓉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他。
多年以前,天机神院的地宫里关了那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薄花蓉要一个一个接触,一个一个帮他们固魂。
他们人人都沉湎于她的绝世美貌,只有谈抚萧一人,第一次见到她,径直裹了稻草,背对她躺倒在地。
他还记得,那少女提着孤灯,原地踱了两下脚,“你讲不讲道理,我来替你固魂,你还不领情?”
他翻了个白眼,“若是你被人莫名抓了,脸和身体都被改造成了怪物,你会领情吗?”
少女一愣,没再发脾气,只坐在牢房的椅子上。
当年的谈抚萧还不知晓,其实少女遭遇的命运,要比他悲惨得多。年少的他只是讨厌她的骄纵和助纣为虐,却从不知,她的任性妄为背后,是那样多的鲜血和眼泪。
他回头看了一眼,少女坐在椅子上,双腿同样放了上来,双手抱住膝盖,缩成了一团。
仿佛自己的话,真的刺-激到了她一般,她恍惚了好久。
走的时候,她执起灯一甩牢门,狱卒问她,“姑娘,此人如何?”
她想了想,指着脑袋,“除了这里有病之外,其他没问题。”
谈抚萧没想到,当年说他脑子有病,从小到大都嫌弃着他的骄傲姑娘,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若是她当真讨厌你,就不会和你做这么多年夫妻了。”沈涧继续劝解道。
“仙首,您在最前方战场,还不忘回来看她。”沈涧说道,“为何不真的进去看一眼呢?”
他一般不会说这么多话,只因那人是薄花蓉。
他知道,薄花蓉若是看到谈抚萧,一定会高兴的。就算她已经疯了,她也一定会记得谈抚萧。
谈抚萧看了沈涧一眼,持重颔首,“好吧。”
他果真走了进去,走进偌大的房间里,他一步步地靠近她。
最终他站在了大床旁,低头看向抱着膝盖的女人,她的指甲还残留着血迹,是方才出去的少年的血……
谈抚萧恍然,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的那个午后——
他带着人杀到了谈妄言囚禁薄花蓉的地宫,他一步步走到了薄花蓉的面前。
她被关到了一金丝笼子里,脖子上挂着锁链,衣服仅仅只有一层薄纱,身上斑驳痕迹,脸部浮肿。
她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仿佛失去了视觉的人一般。
“薄花蓉?”谈抚萧当时叫她,她只呆愣愣地抬起头,一触及他的脸,怕得瑟缩起来,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