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运动会必下雨简直是亘古不变的定律,然而上天似乎偏要和学生们作对,接连几日阴雨连绵的天在开运动会时翻脸成万里晴空。
气温也跟着升高,都不像北方秋天的天气,蓝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恨不能把学生们晒干。
小卖部里雪糕和冰镇饮料的销量急速增多,快赶上了夏天。
学生们嘀嘀咕咕抱怨几句,心里还是高兴着呢,只要不学习,干什么都高兴。
顾客多得令许宿应接不暇,却在人来人往间没寻到她等待的那抹身影,期待一点一点地消磨掉,许宿几乎又变得麻木而荒芜。
小卖部门口叠放着好几箱矿泉水,挡住了半扇门,也遮住了一半光源。
已经有好几个学生过来搬了,但仍搬没完。
上午十点多,一个束着高马尾的女生跑来小卖部,她没看见张玉兰,又转去快餐店,对张玉兰说:“阿姨,我们班的水都没了,他们都在那催,男生们都在比赛没人能过来搬,您能给我们送过来吗?”
在后厨准备食材的张玉兰听完愣了一下,很快就到饭点了,她这边肯定腾不出空,她望向小卖部的方向,想到许宿。
虽然说她患有心理疾病,可这段时间看她的表现除了沉默寡言没什么太大异常。
张玉兰撩开门帘的时候,许宿刚结算完五根冰棒和三包薯片的钱,谨慎地把找出的零钱和硬币递给对方。
听见突然的一声:“许宿!”她稍稍受惊地手一颤,硬币掉到了玻璃柜台上,发出零零落落的声响。
在她低垂的视线里,瞥到了对面小女生看她的目光中包含的诧异与不解。
许宿默默咽了咽口水,纵使内心波涛汹涌,依然强忍着无措惊慌的情绪,抬眼看向张玉兰。
张玉兰站在后面自然没看到小女生的奇怪眼神,即使正对着应该也留意不到,哪怕瞧见了可能也认为是正常反应,更不会看穿许宿心里的仓皇惊惧。
所幸小女生没有和同伴说一句话就离开了,不然许宿自己也不确定她会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张玉兰和她商量问她能不能把水送到一中,许宿闻言转头去瞧门外的大箱子,倒没有去想她能不能搬动,反而担心学校里那么多的人,她能忍住遇人本能的慌张吗?
想起去网吧的经历,仍然一阵后怕,但许宿劝慰自己一定能忍住,毕竟到了一中,说不定有那么一丝丝希望,能遇见陆司望。
许宿心猿意马地点点头,表示可以。
这一来张玉兰又担忧起许宿这瘦瘦弱弱的身子有没有力气搬过去,她回头刚打算问刚才那女生可不可以和许宿两个人一起搬,未曾想女生先一步说自己有任务要赶紧去广播站,匆匆告诉了班级便一溜烟跑了。
张玉兰头脑灵光,去隔壁开书店的老婆婆那儿借了辆三轮自行车,和许宿一起把两箱矿泉水搬上了三轮车后的车筐。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气喘吁吁地满意道:“这下好了,你推推看!”
无时无刻,许宿的样子都像个没有支点的游魂,她沉默地依言照做,有点沉,却也在能力范围内。
由于近些天气温的爬升,许宿脱掉了厚重的棉服,只穿件宽大的卫衣,上次听完汤若棠的话,也不再戴衣服的连帽,在柜子里翻找出一顶棒球帽戴上。
棒球帽无论何时都有人戴,这几天大太阳总挂在天上,戴起来看着更自然了。
而且较卫衣的连帽多出宽大的帽檐,将将能全遮住她本就小巧的巴掌脸,在那片不大的阴影之下,许宿心里比过去还更拥有了几分踏实感。
许宿推着车走在辅路上,怕摔到引人注目,步子迈得特别稳。
除几次判断方向外,她视线始终停留在灰色的水泥地面,数着上面映出的树影——大树日渐光秃的枝丫和为数不多的叶子。
数着数着,在大道上行走的时间不再漫长煎熬,和寻常人一样很快到了校门口。
装有两箱矿泉水的三轮车对身体羸弱的女生来说实在不能说轻,许宿也不敢骑,因为双脚离开地面会凭白带给她一种危机感。
一路推过来,后背免不了出了汗,所幸卫衣够大,不至于浸湿。
到了门口,许宿迟迟想起先前与保安闹的那场“乌龙”,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得她,她停留在原地踌躇,去也不是回也不是。
届时,忽然走来一个人,在许宿的视野里,只看得见她穿着夏日的校服,左臂上戴着红红的袖标,十分显眼,应该是个学生干部。
李雨冉瞟了一眼许宿身后的三轮车,不冷不淡地问:“送水的么?来登记一下。”
一路推车过来的许宿身体已然疲惫,神经都松懈不少,再加上刻意的掩饰,还算正常地接过李雨冉递过来的笔和表格,匆匆写下张玉兰小卖部的名字的联系电话。
还算顺利地踏入校门,许宿的耳中才传进来广播里清甜的女声念着的加油稿,抑扬顿挫恰如其分,少了些少年人的活泼,反倒多了几分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