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这道幽冷的目光盯出了冷汗,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他席卷,他抬袖,神色狼狈擦了擦额头往下落的汗珠。
卫璟不悦,嘴角抿成冷冰冰的直线,眉心蹙着难以化解的浓墨,固执执拗,吐字道:“去煎药。”
太医们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趔趄。
卫璟心生不满,“动静轻些。”
太医们放轻手脚上的动作慢腾腾退到门外,方才在压抑的屋内连大气都不敢喘,犹如劫后余生。
曹缘打听问道:“殿下如何了?”
太医摇了摇头。
曹缘觉得头疼,这是真叫难办。
今早天刚亮盛家就派人去通知了侯府,三小姐没了,几天后的大婚唯有作罢。
侯府的人过了不多久就会过来,盛三小姐名义上是侯府世子的未婚妻,是未来的世子妃。即便过世,也轮不着太子插手,这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怎样编排。
而且现今禁卫军将院子团团围住,不让进出,不占情理。
曹缘左右思量,面露难色,沉思半晌过后走到邢统领身边,提前酝酿好说辞,“邢统领,您要不进去劝劝殿下?这样守着门不大好,外头站着的毕竟是盛小姐的亲人。”
拦着亲人不让进屋,过于野蛮霸道。
话刚说完,曹缘眯着眼睛看向邢统领,发觉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的肤色本有些黝黑,素来面无表情,此时似有淡淡的忧愁,像是心事重重。上下打量,邢统领腰间常年挂着的那把金错刀,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出门匆匆,他忘记了?
邢坤抬眸,“我只听命于殿下。殿下叫我守着,我就只会守着。”
曹缘忍不住骂他:“冥顽不灵!”
邢坤并不在乎被骂上几句,他心不在焉的,犹豫片刻,艰涩开口问道:“三小姐…她真的…”
曹缘诧异,这么多年也是头回见邢统领打听起别人的闲事,这位忠心耿耿的禁卫军首领,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真死了。”曹缘挥了两下拂尘,眯起眼睛看着更精明,他悠悠的说:“如今谁还敢玩假死这套?在皇城底下瞒天过海。”
他这个太监见过的死人多了,早就不会为生死所动。不过也为她觉得可惜,到底是个漂亮的人儿,又恰好长在了太子的心尖。
曹缘说:“咳血而亡,是个没福气的。”
邢坤端肃的脸庞映出难定的阴沉,他不再说话,曹缘也懒得和这个榆木疙瘩继续说下去。
邢坤眼底有些破败之色,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她怎么会在今年过世?不应该的。
上辈子,今年的她还活的好好,没听说过她会得重病。
云彩稠厚,浓云遮天蔽日。
金色暖融融的朝晖隐在云层之下,门窗紧闭的闺阁内光线阴沉。
尤其是将幔帐放落下之后,将仅剩的光线隔绝在外,只有丝丝缕缕的余晖透过薄纱涌入,就着寸寸光亮也足够看清楚少女的脸庞。
卫璟极富耐心,喂她喝水。
她吞不下去,男人就用帕子帮她擦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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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侯府的人大清早得知噩耗,侯夫人早膳都没用,抓紧椅子上的扶手,深深吸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丫鬟如实回答:“昨天半夜,听人说敲了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