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刘备拆开了朝廷的公文,看完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落入火中的雪,迅速消弭得一干二净。
朝廷的公文也与吕昭有关系,简单概括一下,就是朝廷想劝吕昭和曹操罢手言和,不要再互相争斗了。
“究竟是何人给李傕出的主意,用心何其险恶!”刘备将公文递给简雍,眉宇之间难掩怒色。
简雍接过,一目十行地读完,轻轻抽了口冷气。
简雍少时便与刘备相识,之后一直跟随左右,不离不弃,深得刘备的信任,因此双方交谈时的态度没有寻常宾客与主人之间的客套顾忌,显得更为坦率真诚。
“这是针对君侯和明公您的阴谋啊!”简雍直接点了出来。
“正是如此!”刘备攥起拳头,在桌案上重重拍了一下,“君侯万万不可于此时退兵!”
从离开长安至今,吕布和吕昭的言行举止都还算符合汉室臣子的标准,可能有那么一点点越界吧,但比他们更加过分的军阀比比皆是——上任益州牧刘焉私造天子车架,公孙瓒强迫朝廷使者斩杀幽州牧刘虞,袁绍靠着匡扶汉室的名义聚集起军队,却从未行匡扶汉室之举,反而一直在为自己谋取私利,曹操堵住河南尹,阻止吕昭前往长安勤王……
徐州和青州的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这种时候有人把这样一份信送到刘备面前,摆明了是在挑拨离间,想要激起他们的斗争。
于是刘备再次取出刚收回去没多久的笔墨,给吕昭写信,表示支持她的一切行动。
“……朝廷被奸佞控制,竟挟天子为质,掣肘忠臣良将,实在是大逆不道!倘若此刻罢兵,就会落入小人的诡计,一鼓作气击败乱臣贼子,何愁天下不定?”
刘备速度飞快地写完信,把朝廷的公文跟信件搁在一处,装箱封口,紧接着唤来信使,吩咐他不要耽搁,赶紧把信送往兖州鄄城,交给吕昭。
朝廷的公文送去兖州,显然比送来徐州更快。刘备能看出来的阴谋,吕昭肯定也能看出来,但因为身份的缘故,这事吕昭其实不太好主动辩解,也很容易被旁人捏住把柄,所以刘备决定由他先开口,彻底堵死其他人说三道四的余地。
吕昭结束侦察,回到营帐的时候,看见郭嘉正拎着一张半折叠的信纸乐不可支,坐在他对面的荀采停下批改文件的动作,抬头看了郭嘉一眼,毫不掩饰地翻出一个一点儿都不优雅的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跟士兵们在一起待久了,令原本还算斯文娴静的荀采染上了一些不那么贵女的小习惯。吕昭觉得这不是坏事,比起因礼教束缚而被迫保持规矩,年轻小姑娘还是活泼点更好。况且此刻营帐里都是自己人,郭嘉本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当然也不会因此笑话荀采,到处宣扬她的“本性”。
“乐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吕昭在门口解了披风,抖抖土,将其随手挂在架子上。
郭嘉倒了杯茶,颇为殷勤地端给吕昭,“君侯猜猜看?”
荀采不情不愿地从袖中取出一枚五铢钱放在桌上,以指尖压住。
郭嘉笑得眉眼弯弯,活脱脱一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吕昭轻轻挑眉,看向荀采,“你跟他打赌输啦?”
荀采鼓起腮帮子,闷闷“嗯”了一声,将五铢钱推向郭嘉的方向。
之前收到朝廷劝说吕昭罢兵的文件时,荀采就很担心刘备和沛王是否会因此生出其他心思。郭嘉倒是从容,则当场断定没问题,别管这个挑拨离间的计谋是谁出的,他都不会得逞。
“刘玄德乃光明磊落之辈,”郭嘉笑道,“鬼蜮伎俩对他没用,他不会妄加揣测。”
但荀采还是认为不能一点儿都不防备,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两人打了个赌,赌刘备收到朝廷的公文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哎,买不了一斗酒。”获胜的郭嘉长叹一声,接住五铢钱,在指间灵活地转来转去,显得有些得瑟。
“啧,”荀采嫌弃地撇撇嘴,“不要就还给我。”
“那不行,”郭嘉把五铢钱攥入掌心,晃晃拳手,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我凭本事挣来的。”
吕昭不怀好意地提醒:“军中禁止赌博。”
“……一钱也算?”郭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下轮到荀采乐不可支了。
吕昭微笑道:“怎么不算呢?”
于是最终钱还是进了吕昭的口袋。
“军中也禁酒,别天天惦记了,喝你的快乐水去。”吕昭向郭嘉伸出手,“等打完仗,我的酒窖随你搬。”
郭嘉把刘备的信递给吕昭,“女郎,你是不是立了一个……”
吕昭:“你就说你要不要搬吧?”
郭嘉:“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