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
另一边,吴氏也对吴怡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上回听了我的话,心里不高兴,这么多年,你对那逆子的心思,我也能看出来。上次我说柳家那个小儿子不错,你心里不乐意是吧?翠雯和雅韵到底奉谁的命,还让我说吗?我心疼你,甘愿替你隐瞒,但是怡儿啊,听姑母一句劝,那逆子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我还能拿捏得住他,现在,怕是难了!”
“好孩子,听姑母的,把心里的念想都去了,好好挑个好人家,姑母绝对不会害你的。”
吴怡掩面哽咽,声音压得极低,宛若一只受伤的小兽,仓惶失措又无人可依靠,肩膀一耸一耸,更添几分羸弱,强压着哭腔努力用镇定的口吻回复吴氏,“一切都听姑母安排。”
吴氏又是一叹,起身上前拍了拍吴怡的肩膀,温声安慰她,“我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看的,没有婆媳缘分,姑侄血亲也断不了。有我在,那逆子也算争气,永宁侯府在一日,定然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吴怡迅速擦干了眼泪,眼尾还带着一丝红,乖巧点头,“姑母一片苦心,我都明白的。柳家也确实是个好去处,虽然门第低了点,但家中人口简单,也在我面前摆不起什么婆婆架子,到时候让表哥在京里帮柳公子寻个官职,离老家几千里,府里一切都由我做主,日子再顺心不过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吴氏一脸欣慰,“我还怕你钻牛角尖,想去其他权贵之家。”
吴怡也不傻,确实有不少权贵家的公子表明过心迹,但那都不是承袭爵位家业的嫡长子,有嫡幼子,也有文采斐然的庶子,听著名头倒是好听,但真正琢磨起来,都不如嫁柳璋来的舒服又自在。
柳家不缺钱,柳璋考中功名后,有侯府在,就不可能落魄到哪儿去。那可是柳韶光的亲弟弟,吴怡就不信柳韶光会不帮忙?柳韶光有这个心思,枕头风一吹,就凭徐子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做派,还能不多提拔柳璋?
吴怡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什么都算计到了,面子里子她都要。
见她这么配合,吴氏更加欢喜,不住点头道:“马上就要到年关了,等国子监放了假,柳氏必然会让柳璋住进侯府,让他在侯府过年。到时候,你就好好谋划一番。凭的容貌才情,除了那个不解风情的逆子,谁能不动心?”
大不了自己大发慈悲放柳氏一回,这个年关就不给她使绊子了。
已经回到国子监继续苦背四书五经的柳璋莫名浑身一哆嗦,心下很是奇怪,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得在被窝里多放几个汤婆子,天老爷,京城的天气怎么可以这么冷?
吴怡自是应下不提,又说了好一番感激吴氏的话。回到自己院子后,吴怡才冷下脸来,冷声吩咐雅韵,“去库房将我那个香樟木的妆奁拿过来。”
雅韵伺候了吴怡十年,自然知晓她的性子,当即麻利地去库房找出妆奁递给吴怡。
吴怡吸了口气,将这妆奁打开,几支金玉簪子中,一支牡丹木簪尤为引人注目。吴怡捏起木簪瞧了两眼,而后毫不在意地将它扔进火盆中,“没用的东西。”
雅韵垂手而立,噤若寒蝉,不敢在吴怡气头上吭声。
吴怡垂眸深思了一会儿,心渐渐静了下来,又让雅韵端来棋盘,自己开始凝神静气打棋谱。从中午一直下到天黑,棋局胜负终显。吴怡嘴角也有了淡淡的笑意,轻快地开始捡棋子,“我还没输。”
吴氏倒是说到做到,确实忍下了脾气没再暗暗给柳韶光找麻烦。府中下人还以为这是吴氏经过上次之事后,被柳韶光剪除了羽翼,不得不向柳韶光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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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都服了软,底下人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柳韶光的霉头。办事不知有多麻利,就怕柳韶光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给换了。
柳韶光对吴氏突如其来的安静还有些不大适应,原本她还防着吴氏继续作妖,都做好了万全的应付之策,倒是没想到吴氏没按套路出牌,竟真就这么沉寂了下来。
还有个更令人头疼的老永宁侯,去了别院就不想再回府,到年关去请他也就换回他一句,“老子又不是不回去,这不还是还没到年关吗?”
江氏那边也没闲着,让人给柳韶光运来一大堆年礼的同时,还捎回来一封信。
果然不出乎柳韶光的意料,江氏得知柳玉莲曾经在徐子渊给柳韶光上过眼药后便勃然大怒,正好她手里还有一堆诚心登门求娶柳玉莲,就为了和侯府攀关系的人家。
凭良心说,这些人家,单看家境,还算不错。单独拎出来一个,都比以往那些前来求亲的男子优秀。就是吧……有的人家,看起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头名声好得不得了,实则内里有苦难言。
江氏多锐利的眼神,一眼就从众多优秀的求亲者挑出了一个最“优秀”的。
柳韶光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江氏来的信,简直为她娘的选择拍案叫绝。江南孔家人,算是书香门第,清贵,又以与孔圣人同姓为傲,虽不同宗,亦带了几分清高自傲。家中子弟都爱念书,进退有礼,君子端方,还有男子四十无子后方能纳妾的规矩。
猛的一看,这简直是一桩绝好的亲事。
但内里如何,便十分耐人寻味了。孔家如此自骄,目下无尘,恪守三纲五常,他们家的男子不管如何,走出来确实是人模人样的,但柳韶光心里清楚得很,这家的媳妇不好当。规矩多,就证明婆婆拿捏儿媳妇的地方多,对新妇而言就是酷刑。孔家名声是不错,还有先帝赐下的贞节牌坊,然而对于女眷来说,有这样的名声并不是什么幸事。
柳韶光上辈子也曾见过出自孔家的姑娘,确实贞静柔顺三从四德,是众人眼中佳媳的典范。但柳韶光看着都替她累,丈夫不得志,她要无怨无悔操持家务孝顺婆母,照顾好丈夫的妾室通房和庶出儿女,家中进项不够还偷偷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没过几年,一个水灵灵的新嫁娘就成了形容枯槁的主母,还要被丈夫嫌弃人老珠黄。
孔家的媳妇,境遇比女眷还令人唏嘘。不说别的,单就柳韶光知道的,嫁进孔家的,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待在后宅中,除非必要,极少出门。孔家有位夫人,嫁人后就出过一次门,就是新婚第三天回娘家,而后就一直守在孔家内宅,被世人交口称赞。
柳韶光肯定是受不了这份折磨的,但柳玉莲可未必。她一心和柳韶光比,还想着压柳韶光一头,即便现在认清事实,官商之隔犹如天堑,孔家前来求亲的那位公子,也算得上在读书一道有些天分,功名有望。
上辈子柳玉莲嫁的不是孔家这位,但现在柳韶光不用想都知道,这门亲事,柳玉莲必然是极为愿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颗裹着糖衣的苦药,她能不能嚼下去。
柳韶光很是期待。
除此之外,江氏还在信中提到,会试将近,江永怀在家中过完年,初五就开始赶路去京城,让柳韶光多加照看。虽说江家在京城也有宅子,但会试要紧,大家都怕江永怀水土不服伤了身子,希望能在侯府借住一段时间。
柳韶光的目光凝了凝,半晌才从嘴边溢出一声叹息。
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解决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