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染在京城。
迢迢路远,他得想法子遥相牵制住法染。捱到他回了京,守在宣明珠身边,到时任法染明谋暗策,就都不怕了。
只是没想到这提醒会出自言淮之口,梅长生看着对面认真的神情,微微勾唇。
言淮被他笑恼了,挥了下手,“你当我没事挑拨离间逗闷子呢?爱信不信!”
“夹谷之条必用司马,以战止战,虽圣人亦不免。”
梅长生回敬了他一言,语气不乏恳切,“然而你今时不同往日,威名已立,屠城之事能免则免。年纪轻轻,杀气过重不好。”
这番说教口吻,直接把言淮回了个倒噎气。
“用你教我。”
次日天明,言淮催马上路。
宣明珠到城外长亭送他,给他带了壶上马酒。
梅长生没坏到在这当口破坏姐弟叙话,他没来,言淮心情大畅,扬头豪饮那壶酒。垂眸,目光潋滟瞧着他的阿姐。
“阿姐,恣白去啦。”
宣明珠无别话,只有一句:“下次归来,再为我带枝桃花。”
将军马去,气凌霜秋。
言淮一走,没人在身边阿姐阿姐地唤,青坞馆的人气便寂寥起来。
其实若想热闹,大可将宝鸦他们几个领过来小住几日,可是宣明珠一次都没让孩子们过来别业。
不为别的,现在全扬州都在盯着梅鹤庭的作为,她怕别有用心的人斗不过梅鹤庭,便朝他软肋下手。
虽则说公主贵裔,理应没有胆大包天之徒伤及他们性命,但就像砚娘那档子事一样,不伤人恶心人,孩子们还是踏实住在梅府里安全些。
这也是她分派三个护卫一人保护一个孩子的原因。
梅鹤庭几番提起,请她调回亲卫保护自己,孩子那边,他自会顾及周全。宣明珠并非信不过他,不过天底下为娘的心意都是这样,唯此才能放心。
梅鹤庭如今驳她的时候不多见,就为此事,两人拗来拗去,到最后谁听谁的,不言而喻。
又是暮色四合,外头似起了晚风,森森凤尾在窗绡上摇曳着影。
灯台下,宣明珠素衣倚榻,手中是给梅豫打成一半的玉穗子,忽放手一撂,叹口气。
忽听一道清泠泠的嗓音问:“殿下何以叹息?”
她循声抬头,玄氅颀颀的男子踏着灯影走进来。
在外奔波了一日,他面上略带疲色,目光落在她面上,立即矍熠起来。
她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绕远过来。
而且如今梅鹤庭进门,都不用通传了,宣明珠又叹一声。
她叹气,自然因为一想到她现下与梅鹤庭的关系,亲不亲疏不疏的,总觉有几分梳理不清。
另一层,她也是被言淮连去南疆这么大事都瞒着自己,给吓得后怕了,正好见了他,便道:“我有一句话问大人,除了密室中你说的那些,可还有别的事瞒我?你也知,我不喜糊里糊涂的。”
梅鹤庭闻言睫影微霎,斗篷下的手指蜷曲了一下。
阑珊灯火里,他慢慢解下披风挂上衣桁,含笑走到宣明珠身边,隔着一拳距离,蹲身仰头看她。
“殿下要夜审我吗,就算下狱还得给人一顿牢饭不是,长生从亭午忙到这时,又骑了半时辰的马出城过来,水米未沾牙。殿下,长生饿了。”
他学会示软了,放下男人那套膝下有黄金,流血不流泪的瞎硬挺,一对墨玉琉璃眼珠子如同裹了层稠蜜似的,几乎黏在她身上。
宣明珠脸热,伸出一根手指,用半枚指头尖抵开他肩膀,样子嫌弃。
“说了几回,说话便说话,别这么着……大人这是转移话头还是怎的?”
“真饿啦。”他揪住那根手指,轻摇,“殿下先赏我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