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本能问。
那男人说没有,意思是她很好。
文澜就哽咽起来,“我说不再追究以前的事……却弄个没完……”
在山城和好那晚,文澜多么大方决定既往不咎,只要和好,什么都成为不了他们的阻碍,哪怕心里有疙瘩,回到海市来,他们还是心照不宣地一起往美好的方向前进。
哪知道,她抵挡不了初见乔司晨的嫉妒,也抚平不了得知他曾经救过她又抛下她的狼狈……
“我太矛盾了,不断把我们的婚姻往低谷里拉……”她甚至产生绝望,觉得无能,无法驾驭和他的感情。
霍岩和世上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有美满的童年,又有血腥的少年,和他在一起,得有全副武装的手段,给他幸福的难度也非一般人能挑战。
曾经自信满满,现在文澜却时常怀疑自己。
泪水涟涟中,她已经伤得不能自已。
霍岩始终低眸深深看着她,哪怕她在哭,也没有自乱阵脚,接着从容告知她,她现在这模样不是无能,而是天才本能所致。
因为情绪敏锐,深爱着世间的万物,才会做出流芳百世的作品。
“苦难,是艺术家创作的源泉。”他用拇指擦去她的泪,声音就在她耳畔,像温柔的咒语,使得文澜深切相信了他的话——
她是天才,比常人更有捕捉情绪的能力。
“悲伤被放大,压得你喘不过气,这不是错误,而是优点,”他缓慢而深沉地回忆着,“记得第一次见你作品,它静静印在宣传册上,我心潮澎湃,当时是我们分开的第六年零三个月三天……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每天都数着和你分开的日子,有位文豪说,只有离别的岁月里才深切体会爱意,每一个不曾见面的日子我都在疯狂爱你。”
“……过去两年也一样?”她哭泣的声音已止住,静静躺在他怀里,像听故事一样被他哄着。
“当然……”霍岩毫无停顿地回复,接着低喃笑,“你有世上最完美的灵魂,而我的污浊不堪……”
“不……”她哽咽着打断,说,“夸我就行了,别贬低自己……”
“和你比,我自私、怯懦。”
“你很有主意呢……”文澜反向刺激他,意思他一点不怯懦,做什么都大胆,她才是真正的怯懦,对很多事情瞻前顾后。
霍岩却仍然笑,低头亲亲她,“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那年见到你的作品,我就在想,怎么年纪轻轻我的爱人就有这种天赋,上一个有这等才能的人是大画家列宾。”
俄罗斯的大画家列宾。
身为中国人对这位画家如雷贯耳,从小学课本上就了解他,那副著名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就是他所画。
“列宾……”文澜摇摇头,反驳,“我没有……”
“你有。”霍岩搂了搂她纤弱的背脊,斩钉截铁,“那幅作品就是你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你用善良的目光永恒苦难,那些埋在天地角落里黯淡无光的人们,因而被注视。我当时甚至泪光迷蒙,震撼你的勇气,谁有这样直面惨淡人生的魄力?你有。”
“很多人有……”文澜承认着,“但没有表达的能力。”
“你是天才,别否认,否则我也不会爱你。”
“我是俗人你就不爱了?”
“你生来不是俗人,我爱着生来就和我在一起的人,你的天分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我安排好的。”霍岩低喃着,“难道你不相信,我们是天生一对?那时候我就知道你风格像列宾,当时只是一副作品而已,后来你果然有浪漫豪情的一面。”
列宾在艺术史上名声斐然。
他在表现苦难这一方面,有着蜚声世界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同时又有浪漫派的诸多名作。
他像是两个半圆凑成了一个圆的艺术家,一半严肃而深沉,一面又浪漫而豪情。
在俄罗斯,他地位更是超然。
文澜晕晕乎乎,说,“你再说,牛皮就破了。”
那男人就笑崩了,胸膛不断颤。
文澜眉心微皱,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跟列宾相提并论,一边又希望以霍岩的审美,她是有那么一点天赋在身上的。
可他却笑那么凶,也不反驳她,她于是就拿捏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她沉闷着脑袋,不再吭声,不过哭声是确实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