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往日也常去太学给爹爹送饭,与守门之人相熟,对方见了她没多问便放她进来了。
她表面上溜溜达达,暗地里小心翼翼观察,一路往太子进学的学舍而去。
而被她惦记的太子正在学舍里,颇有几分如坐针毡之感,在座同窗皆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外间百姓不晓得昨日发生了甚么,在坐诸人却是十分清楚的。
他们不好当着他的面儿多说,甚至面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至于心里究竟如何做想,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太子心里终究有几分尴尬。
若不是冯少平今早命人送来的那封信,他此时本该在东宫反省,顺道儿避一避风头,哪里会冒着被父皇再次责难的风险,出现在这里。
太子暗中握紧藏在袖中的拳头,心绪有些烦乱。
他是不是太听冯少平的话了?
冯少平为人偏执,却能预知未来,目前而言,她的存在对他利大于弊,他已经因为对方的提示,在朝堂上得了父皇好几次夸奖。
可相应的,被父皇劈头盖脸一顿骂,毫不留情面,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那个女人的心太野,得尽快想法子控制住,否则她会越来越无法无天,就像这次一样,无缘无故让他今早一定来太学读书,却连个理由都没有,他还得乖乖来,生怕错过什么大事。
这对太子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太子想,或许,该给对方划出个道儿来,让对方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往后别冷不丁再给他来这么一下。
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娶回家,成了他东宫的女主人,对方的利益和他的利益就是一致的,也不必担忧对方随时投靠其他皇子,成为他的绊脚石。
学堂里其他人也看出了太子的心不在焉,课后没敢多说,恭恭敬敬送太子出去,现场没人言语,却眼神乱飞,准确的表达了他们的不解:
太子今儿这一出是闹哪样?
原本殿下来太学读书也是近两年才有的,意在让太子有个正当理由出宫,了解民间疾苦,顺带组建他的东宫班底,为此,皇帝给他精心挑选的同窗,有品学兼优的寒门士子,也有朝中重臣家的子弟。
因此他来太学,读书是顶顶不重要的事,说他不愿意落下功课,谁都没法儿理解呀。
别说这几个学生不解,就是他们回家将事情一说,他们家中的在朝为官的长辈也十分迷茫。
总的来说太子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被满朝的人精子熏陶长大,最起码的审时度势该懂的呀,这时候跑出宫,陛下可不会觉得太子是尊师重道,而是觉得太子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了。
实在不智。
太子当然知道他此举不智,但没办法,谁让冯少平之前给的太多了,每次预测都很准,从无失手,这回他便不敢大意,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回头还得想好怎么和父皇解释。
心里琢磨着事,没注意四周景致,以至于被早早等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的顾长念给堵了个正着。
太子此前是没见过顾长念的,顾长念却跟在爹爹身边,远远地瞧过几次太子。
当然两人此时都没有多余心思想其他的,在太子喊出“有刺客,救驾”之前,顾长念先发制人,自报家门,说明缘由:
“吾乃保山伯顾秋东之女顾长念,此来只为向殿下讨个说法!”
太子背在身后给暗卫打手势的手一顿,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好整以暇道:
“原是长念妹妹,多年不见,长大了许多,皇祖父曾说过他待老伯爷如异姓兄弟,算下来你也得唤本宫一声兄长,有事直说便可,何必如此客气?”
顾长念觉得今天的太子平易近人过了头,但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只三两句说了此来重点:
“坊间将我兄长传成无恶不作的高粱子弟,每每提及,都言我兄长配不上冯家姐姐,冯家姐姐近来又与殿下走的格外亲近,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您的手笔?您此举是欺我顾家无人,任人拿捏吗?”
在顾家的教育里,身为男儿,皆要敢作敢当顶天立地,就连顾长念一个姑娘家,别看胆大常惹祸,但惹了祸从不找人背锅,家里人问了,她都认了。
因此觉得太子一个七尺男儿,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拍着胸口承认便是,没甚么好遮掩的,之后再说如何改正的话。
太子一愣,只片刻便明白眼前这小丫头怕是还不知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眼珠一转,瞬间想明白了冯少平让他来此的用意。
虽说恼怒于冯少平利用他对付保山伯府,但不得不说,这个时机刚刚好。
太子笑的意味深长:
“妹妹可知你今日如此冒失揣测一国太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质问本宫,意味着什么?若这番话被旁人知晓了,御史会不会参你父一个不敬储君,教女无方?你家中本就风雨飘摇,再来这么一下……”
顾长念此前还真没想这么多,她心里已经认定这件事和太子脱不开干系,只为了从太子嘴里要到一个确切答案,再给兄长讨一个说法。
在她看来,做错事的是太子,该羞愧的是太子,她兄长是苦主,没成想还能被光明正大的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