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梦里的臆想,她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反击。
红色的超跑刺目凶险,林惜岚只是沉默,再沉默。
窗外阴云绵延,她翻身坐起,盯着铁栏床铺和老木头书桌,大脑放空地靠在了涂画着字迹的墙上。
傍晚阴云转雨,林惜岚送了几个走山路的小孩回家,被村委喊去吃晚饭时,赵雾还没回来。
众人已经习惯他用餐迟到,吃到一半,穿着雨衣头戴斗笠的赵雾才姗姗来迟。
村支书今晚也在,忙招呼他落座,连声感慨:“这山里的天啊,没个准的,路还好走不?”
赵雾摆手,脱了胶套鞋,裤管也湿了不少:“不好走,还是要尽快修路。”
他这几天算是把困雀山里里外外走了个遍,前前后后做了不少功课,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饭桌不是开会,几人放松着,闲聊起村里的大小事。
山里无非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刘瘸子进派出所就算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了,连着几日的话题都绕不出去。
“刘老太现在日子不错呢,我今天上去看了,还一定要留我吃饭——我哪敢哟!”李尚峰说到这有些心有余悸,“真是逃也一样跑掉的!”
去贫困户家吃饭是扶贫工作大忌,真计较起来就是作风问题。
赵雾显然对此深有共鸣,村支书乐:“这说明你们呀工作做得好啊!”
话题从刘瘸子转到刘小娟,最后落回了村小上。
困雀山村小的衰败有目共睹,随着寨里凋敝,村里愈发留不住人了。
林惜岚当然联系过支教团队,但已经开学,加上时间紧张,很难安排上合适的老师,只有几个不到一个月的大学生短期项目给了肯定的回信。
然而困雀山村小提供不了合适的宿舍,地处偏远,生活条件也是实打实的差,至今没能和组织负责人协商好。
这些短期支教实际作用有限,村小真正缺的是稳定的专业老师和事业编制。
鲜美的菌菇火锅咕噜冒泡,林惜岚简要说完,村委和扶贫队都安静了下来。
义务制教育有财政拨款,但教育问题远没有这么简单。
饭桌上难得聊起村小,林惜岚话比往常多了些,快散场时,她听见赵雾冷不丁发问:“林老师是有给学生们送牛奶吗?”
林惜岚愣了一下,几人都朝她看了过来,邹姨最先反应过来:“你这孩子,自己掏的腰包?”
李尚峰正要走了,听了一耳朵语气微妙道:“林老师这品德,这觉悟真是让我们望尘莫及。”
村支书觑了他一眼,扶贫队的人便拉着他一并走了。
林惜岚终于回了:“本来就是小事。”
她声音发闷,兴致并不高涨。
村支书叹了口气:“你这性子真是随了你爸妈……你家情况我们又不是不清楚,攒点钱不容易。”
林惜岚正在帮邹姨洗碗,闻言放下:“真的没事,平安也帮了很多。”
“别提那小子,知情不报……”支书的烟枪袅袅升起白雾,邹姨忍不住拉林惜岚说起知心话,说着说着,竟然变得感伤起来。
林惜岚蹲在灶火前,邹姨的手摩挲她的脑袋,怔愣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
“你从京城回来后啊,都不怎么和人说话,我总怕你是嫌弃我们山沟沟了……”邹姨把她没怎么打理的发丝捋到耳后,“不过我晓得,我们岚岚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她又问她钱够不够,有没有觉得太累了,需不需要帮忙。
林惜岚抱着膝,只轻声回:“我晓得的。”
外头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她默数着窗檐滴落的水珠声,克制住了眼眶突然涌上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