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现在的表现,就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污染,然后又慢慢恢复过来一样。
现实中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曾经在历史学会测试“复现自我”的仪式的时候,观察到一些深受污染的启示者在恢复过程中,会表现出类似的情况。
那是一种类似于失忆和恍惚的状态。
当人们使用“复现自我”的仪式,逐渐贴近于过往的自己的时候,他们对于自己受到污染那段时间的记忆和所作所为,就会慢慢遗忘,并且觉得陌生。那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人类的灵魂想要忘掉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
在最初的遗忘之后,他们则会用全新的记忆取代那些陈旧的、受到污染的记忆。
……某种程度上,这就好像用“贴米亚法和阿特金亚一起吃了顿饭”,来取代“贴米亚法和布朗卡尼一起分食了埃尔科奥”一样。
那是用看似正常的描述,遮掩那些可怕的、疯狂的事情。
埃米尔如果真的在过去临摹了一些画作(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正常的画作),那么他受到污染也是十分正常的。
但是,他又是怎么摆脱这些污染的?
想到这里,幽灵先生便问:“在博物馆的时候,除了临摹画作,你还会做些什么?”
“就是正常的……吃饭、睡觉,然后玩玩那些玩具。”埃米尔老老实实地说,“过去的时候比较匆忙,我只带上了一个魔方,偶尔画累了,我就会玩上一阵,放松一下。”
“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魔方?”
埃米尔从瑰夏买过许多个魔方,但是他最喜欢的始终是他第一次购买的那一个。他自己说,那是他攒了挺长时间的零花钱,才终于买到的。
埃米尔的目光微微一亮,他用力点了点头,说:“是的。”说着,他就在梦境中复现出了这个魔方,并且相当喜爱地摸了摸。
幽灵先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想,他似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在博物馆时候的伙食怎么样?”
“不怎么样。”埃米尔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还是喜欢家里的饭菜。而且,他们每次都会给我准备一种味道怪怪的饮料。虽然喝了之后会觉得神清气爽,但还是……感觉很奇怪。”
埃米尔露出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
……看来那就是魔药了。幽灵先生心想。
埃米尔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启示者课程,他对启示者的力量只是一知半解、耳濡目染。所以他很有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服用魔药,并且进行着启示者的仪式。
阴影信徒那边要求埃米尔进行绘画,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与目的。这种临摹的行为发生在仪式时间之中,显然也是别有用意……或许是为了让埃米尔更好地复现出画中真意?
但是,埃米尔在仪式时间中玩魔方的行为,契合了他过往无数次类似的行为。他不知不觉中就进行了“复现自我”的仪式,并且祛除了在临摹过程中受到的污染。
也正是因为这样,尽管有着一些后遗症,但是他现在也还算是正常。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状态,配合“复现自我”的仪式,他很有可能可以彻底恢复正常——如果魔方从不离手的话。
简单来说,这还是算是一个好结果。
幽灵先生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也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带上一个魔方?为了打发时间吗?”
“其实我本来忘记了。”埃米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外公很焦急地催促我,所以我没想到要带上魔方。是我妈妈提醒我,觉得我说不定会觉得无聊……要我带上一个魔方。
“她还说我可以带上其他玩具,但我不好意思这么做。我以为外公是要我陪他去什么地方,那种正式场合……所以我就只带上了一个魔方。
“幸亏妈妈的提醒,不然我真的会在那间博物馆里,感到十分无聊呀。”
幽灵先生沉默地听着。他想,埃米尔的母亲知道埃米尔将会去做什么,所以才刻意提醒?
魔方之于埃米尔,就是他性命攸关的时轨。如果他没有带上这个魔方,那么他甚至未必能走出那个博物馆。
……一个隐藏在埃米尔话语中的细节就是,尽管他说自己并不是一直待在博物馆里,但是他却隐隐表达出“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魔方可以玩”这条信息。
如果他真的中途回家了,那么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魔方?他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前往博物馆的话,肯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肯定会提前准备上更多好玩的、打发时间的玩具。
……所以,埃米尔其实是被关在了那间博物馆里,只是他模糊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曾经离开过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