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会对他这派说辞嗤之以鼻,“你离我远点!正月里摇折扇,也不嫌冷得慌!”
白嘉会越嫌烦,杜敛就越来劲,他大力扇着折扇,非要往白嘉会身边凑去,两人追着闹着,不一会就在人流中渐渐跑远了。
陆茗庭望着两人的背影,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顾湛望着身侧巧笑倩兮的美人,也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薄唇。
从方才到现在,二人的双手掩于广袖之下,紧紧交握着,从未松开过一刻。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陆茗庭和顾湛在灯市上慢慢走着,身后远远跟着三四个带刀侍卫,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身份不凡。
戏台上演唱着八仙过海的戏目,小桥下驶过一艘艘缀着花灯的小船,道路两旁的矮树上密密匝匝缠着彩旗,茶楼酒肆门前陈列着的纸扎的大型纸灯,举目四望,处处皆是社火花灯,华光璀璨。
江南地界多小桥流水,每逢元夕佳节,都会有“走三桥”的习俗。
这晚,深闺女子们成群结队的走出家门,依次走过三座名字寓意吉祥的桥梁,以祈求幸福吉祥,免除百病灾祸。
许多高门显贵之家举家出行,稚子当街追逐嬉笑打闹,闺阁女子掩面巧笑,真是一派合家欢聚,其乐融融。
陆茗庭怔怔望着白玉拱桥上的女子们看了许久,眼圈微微泛着红,“小的时候,我看到母亲带着女儿走三桥,拜紫姑,父亲为女儿买花灯,猜灯谜,心里羡慕极了。长大之后,方知道自己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倘若说京城的顾府是让陆茗庭感到压抑的金玉宝地,那江宁就是让她卸下防备的安逸之乡。
望着满目小桥流水,她不知不觉地流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对身边的男人卸下心防,不自觉地揭开自己心里的伤疤。
美人双目红红,泪光点点,顾湛看着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一贯硬朗的心瞬间被融化的柔肠缱绻起来。
他这些年身居高位,如临深渊,行事一向谨慎周全。隋妈妈把陆茗庭安置在碧纱橱的时候,他便派亲卫去扬州打探过陆茗庭的身世过往。
一个生来便无父无母的孤女,顺着小秦淮河飘到扬州城内,被明月楼的老鸨子抱养长大。老鸨子看惯了花柳风尘,对陆茗庭有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别有居心地把她养大,为了两万两白银,亲自将她遣送进京,给奄奄一息的病秧子冲喜。
那日她被刁奴恶妇追杀,倘若他来迟一步……她化成孤魂野鬼也未可知。
思及此,顾湛抿了薄唇,握住她细弱的肩头,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以后,顾府便是你的家。”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粝,却让人觉得安心。
陆茗庭心头漏跳一拍,微微哽咽着,抬眼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他生的丰神俊朗,有宸宁潘安之貌,一双眉眼清隽深邃,熠熠生辉,只盛满她一个人的清晰倒影。
陆茗庭泪里含笑,轻轻点点头。
“砰砰砰——”
千万朵烟火升上高空,将漆黑的夜空瞬间点亮,汇聚成辉煌璀璨的星河,和人间灯火交相辉映。
美人和英武郎君执手立于桥头,身后有花灯绵延十里,灯火满城,华光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