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甲板上,杜敛惬意地倚靠着船舷,远眺江水东流,天高云低的旷然美景,感叹道,“江浙自古多美人。此次与顾将军同去江宁府办差,定要见识一番江浙美色,才不虚此行啊。”
顾氏和杜氏是世交,顾湛在娘胎里就认识了杜敛,对他狂蜂浪蝶的德行了如指掌,听闻此言,连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正所谓千人千面,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江宁府,在纨绔好色之人眼中,江宁府自然是酒色荼蘼之地。”
杜敛出身京兆杜氏,乃是诗书簪缨的名门望族,他年纪轻轻,身居大理寺少卿从四品高位,很多年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挤兑过。
杜敛“啧”了一声,甩开折扇,冷笑着回头,“让本公子来看看,是谁的口气这么臭?”
那人站在二楼,一身蓝色暗纹锦袍,面如朗月,黑发悉数用玉簪绾起,身形削薄,窄腰一束,端的是英姿飒爽。
白嘉会施施然从木制楼梯走下,送给杜敛一记白眼,冲顾湛深深一拜,“国子监学正白嘉会,见过辅国将军。”
白嘉会是国子监仅有的四位女学正之一。其父乃是江宁府通判,以清廉著称。
顾湛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见她参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白嘉会年少时才名满江宁,被层层甄选挑选入国子监,她自小志不在闺阁,爱谈论史书朝政,认为女子也可以和男子比肩,最厌恶视女子为玩物的男子。
杜敛身处大理寺少卿之位,断案如神,公正严明,却花名在外,顺理成章地成为白嘉会看不惯的对象。
杜敛同样看不惯白嘉会,一届女子整日厮混在男人堆里,大肆谈论朝局政事,成何体统?
所谓冤家路窄,分外眼红,大抵是如此了。
杜敛眯起桃花眼,做出一脸俊俏风流之态,“原来是白学正。白学正这一身打扮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家中有事,回去探亲,”
白嘉会冷若冰霜,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又笑着看向顾湛和陆茗庭,“刚刚还在和几位朝中同僚闲谈,今日京城郊外的西山下发出一阵巨响,不知道将军和这位姐姐听见了没有?”
城郊外的西山下,是杜氏祖坟所在。杜敛立刻收了手中折扇,关切地问道,“什么巨响?我怎么没听到?”
白嘉会一脸痛惜,“听闻响声来自京兆杜氏的祖坟。想来是杜敛大人这个孝子贤孙日日万花丛中过,杜氏先祖嫌弃他辱没了书香世家的门楣,棺材盖都压不住了。”
杜敛反应片刻,气得七窍冒烟,“白嘉会,你放肆!你身为堂堂国子监学正,既然拿我京兆杜氏的祖坟开玩笑!我跟你没完!”
白嘉会故作无辜地看他,“杜大人想干什么?下官舍命相陪。”
杜敛被她噎住,冷笑一声,偏要气一气她,“你身为女子,整日一副泼皮无赖样子,成何体统?还是我们陆姑娘温柔贤惠!”
顾湛冷眼旁观二人的菜鸡互啄,听闻此言,立刻拉了陆茗庭往船舱走,不忘叮嘱一句,“以后少和杜大人说话,免得被误伤。”
陆茗庭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知道了,将军。”
白嘉会鄙夷地看了杜敛一眼,也转身上了二楼船舱。
杜敛对着二人背影哀嚎一声,“顾兄,陆姑娘,等等我!”
自从知道陆茗庭是顾湛的身边人,杜敛一早便打消了不该有的心思。他虽然好色贪杯,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只是……看着吃不着,每日和美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如今怎么连说句话都不行了?从京城到江宁府还有七八来天的功夫,难道让他日日对着白嘉会那张阴阳怪气的死人脸?!
真是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