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吉不知所措,只是劝她别哭,月子里哭伤眼睛,这是他死去的阿娘告诉他的。
女儿降生那天,京里传出了好消息——
长公主怀孕了。
也因此,那日她多得了两个包子,得以休息几日再前往西北服役。
她贫瘠的身体,没有半点奶水,好在袁吉找了些羊奶过来。
多亏袁吉,女儿才没饿着。女儿虽小却似懂事,对着袁吉的时候,格外喜欢笑。
她还小,不知前路苦难。
稚子无辜,她服役的时候,多亏袁吉和他师傅照看女儿。
在流刑途中遇到了好心的差役,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实在无以为报,所幸还会些女工,便替袁吉和他师傅各自缝了双鞋。
袁吉还红着脸笑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姑娘送的鞋。”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京中传来大喜报,长公主生了,还是对龙凤呈祥的双生子。
先帝血脉得以延续,又是摄政王初为人父,小皇帝下令大赦天下。
崔书窈亦被惠及减刑。
服满一整年劳役后,崔书窈抱着女儿辞别袁吉和他师傅。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别那日,女儿揪着袁吉的衣领死死不肯松开。
可再不舍,还是得分开。
她抱着女儿,狠心转身走了。
走到满是洁白山花的坡上,袁吉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他问她:“能不能不走?”
“你女儿还没取名字吧?”
“跟我姓成吗?就叫小满,袁满。”
圆满。
“你我一起,好好活。”
好好活。
三个字让崔书窈的眼里积满了泪水。
她犹未死,凭什么不好好活?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是一场新生,一场彻底告别过去的自己的新生。
回忆逐渐落幕,崔书窈醒过神来,提着水桶进了土窑。
今儿的朝食她还没做呢,一会儿小满就要醒了。
灶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袁吉挑着扁担从外头回来,匆匆走进厨房,从怀里摸出一大包用纸包着的肥鸡。
“今儿发工钱,咱吃点好的。”
崔书窈睨了他一眼:“好好的做什么这么破费,这鸡可不便宜。”
若是从前在京城,她是决计不会为一只鸡的钱犯愁的,可如今不比从前,过日子得省着点花销,更何况再过不久,肚子里的孩子一出来,家里又要多张嘴吃饭。
袁吉却是笑笑,他说:“不便宜就不便宜,有什么关系。别愁银子,明儿空了我去找份兼差便是。重要的是……”
“你喜欢嘛。”
外头黄土卷着沙尘,荒野漫漫,崔书窈的心却似绿洲,漫山遍野皆是盛放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