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没事。”周兮辞呼吸很沉,强装平静道:“你跟蒲靳哥聊完了?”
“姜姜……”简凡还想劝,可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很无力,即使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几分钟前还感恩戴德的妇人这会像是变了个人,“你都给我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回程的路更显沉默和压抑。
周兮辞跑到那对母女前,抖着声说:“抱歉,能不能把刚刚的十块钱还给我?”
病房里开着空调,闷得人喘不过来气,她没敢回头,丢下一句“我去买饭”便快步走了出去。
妇人忙合手作揖:“谢谢谢谢,谢谢你小姑娘。”
到了周末,周兮辞陪着徐慈英吃完早餐,才到学校门口跟他们汇合,和夏天去陶家村的激动不同,这一趟几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还不许我们来找你吗?”简凡红着眼:“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
“你什么都没做错,是他们不对,是他们不负责任。”陈临戈抱着她,近乎用尽全力。
廊檐下堆满了木柴和各种杂物,山里的阳光明明很亮,这一处却好似暗得不见天日。
“嗯。”
她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母女俩,把刚才买饭找零的十块钱放了进去。
陈临戈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拽住她的胳膊,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周兮辞,周兮辞……”
周兮辞喉咙哽着,攥着手应了声:“嗯……”
她失控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都活得这么难?”
陶姜的家还在原来那座小土坡上,远远能听见鸡狗低叫的动静,周兮辞和简凡走上前,看到穿着旧棉袄的陶姜正坐在门前洗衣服,大冬天,一双手泡在冷水里,被冻得发红。
在那一瞬间,周兮辞忽然想起小时候陈奶奶常挂在嘴间的一句话。
周兮辞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粥店。
“那我们去买饭吧,我爸今天中午过不来了。”
这个冬天太冷了。
林松媛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又继续敲了起来,“注意安全。”
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佯装看手机避开了这对母女,她们走到了周兮辞跟前,依旧念着同样的话。
周兮辞快速抹了抹脸,背对着她站了过去,抬起胳膊让她比划着,“我感觉我都没怎么长,去年的毛衣我都还能穿呢。”
医院对面有一家养生粥店,周兮辞之前给徐慈英买过一次,她吃了不少,还一直说好吃。
“不行!哪有这样的人。”妇人叫嚷起来:“老天爷啊,小姑娘欺负人了啊,抢钱了啊。”
陈临戈看到她出来,挂了电话朝她走过去,“怎么了?”
周兮辞是三月中旬的生日,过去十几年徐慈英每年都会给她织一件毛衣,颜色都不带换的,只改一下心口处的数字。
哭声像绵绵细针扎在陈临戈心头,他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更用力地抱着她。
连一向活泼话痨的邱琢玉都不吱声了,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两眼,再盯着窗外发愣。
“我不该给的。”周兮辞越说眼泪掉得越快,“我为什么要给她钱,她可怜吗?她的小孩真的生病了吗?别人都没给,为什么我要给,我凭什么啊!她有那么多可以赚钱的方式,她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在街上乞讨!”
“你在说大点。”陈临戈凑在她耳边,“你看看后厨的大厨会不会冲出来揍你。”
“周兮辞!”陈临戈没拦住,只能跟着跑了过去。
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周兮辞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在冬日的街头奔跑起来。
徐慈英笑了笑:“这不是快到你的生日了。”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不要怕的人才有路。”陶姜看着周兮辞,“我没有怕,我只是不得不认命了。”
他心里发酸,牙齿咬得很紧,下颌线紧绷着,在她耳边重复道:“你还有我,我在,我一直都在。”
陶妈妈抱着儿子坐在一旁喂饭,一只大黄狗无精打采地趴在两人脚边。
他走到周兮辞面前,低声安慰道:“十块钱,不多的,就当是做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