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说了几句便止了声,已经是泣不成声,心里头全是悔恨,整个人似是承受不住,跪在了隋愿的坟前。
“对不起,我从前总觉得,我是能等到你的,我总是在想,等到仗打完,等到我走上来,等到我跟你更配了,那时候我一定整日陪你跟孩子,我一定听你说,和你好好说……”
他将头埋在地面,哭道:“我真是个蠢货,为什么我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我那么坚定地想娶你,可又没好好对你,让你这样死去……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一定不会冷落你,你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离开你,阿愿,你走慢些,我很快就来,你千万别怕……”
他知道阿愿性子娇气,胆子也不大,一个人走黄泉路,肯定会害怕,不过还好,他很快就能去陪她了。
一颗颗晶莹的泪落在墓前有些粗糙的石板上,不过一瞬,便融进了石板内,再也不见。
王韬来时,便看到向来只流血不流泪的人,竟跪在妻子坟前恸哭,心里犹如针扎般难受。
他觉得自己虚伪极了,他不配认识顾之恒这样的人,更不配与之做朋友,明明就是他出的主意,却还要来假惺惺地看望,虚伪至极。
“老顾……”王韬喉咙发紧,见顾之恒连头都没回,只觉脸上滚烫,他实在没有脸来看他。
他咬咬牙,像是发誓般道:“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明睿,我拿他当亲儿子……”
顾之恒听到这句话,才略微有了丝反应,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王韬以为他会说话,谁料他又转过了头,继续盯着隋愿的坟发呆。
他站了一会儿,觉得很压抑,又实在没脸在这呆着,只能仓皇离去。
没一会儿,顾山又站在了顾之恒的背后。
他死死的凝望着隋愿的墓碑,脸上的表情十分端肃,瞧不出心绪如何,只能从他紧攥的拳头上,看出他在抑制自己。
顾之恒没有回头看他,也无惧他会不会下手,只是自顾自的烧着纸钱,一言不发。
不知何时,顾山也走了,只留下顾之恒陪着隋愿的墓碑,在这夕阳都穿不透的林中,相依相伴。
顾之恒脸贴着隋愿的墓碑,笑着轻抚,泪水不停落在墓碑上,他喃喃道:“阿愿,下辈子别丢下我,也别不要我,黄泉路上等等我……”
……
同年大年三十,周瑾宣布年号为太和,立周珏为皇太子,并开放恩科。
因着弑君者的死去,朝堂终究是慢慢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必要再抗争了,至少他们发现周瑾是个明君。
逝者已矣,而生者还要在这荒唐的世道里苟活。
周珏不喜太过热闹,便离席走到坤宁宫,进去后发现母后也未睡下,后院隐蔽处好似有火光。
裴宁蹲在一个铜盆面前,看着纸钱燃烧,火光跳跃,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宁安侯,还有侯夫人,当真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她没有再说,只是这可惜的语调,叫人听了,都觉哀戚。
正四下俱寂的时候,忽然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从里屋冲了过来,娇声问道:“母后,您在做什么呀?”
裴宁笑着搂过小姑娘,软声道:“璟儿怎么起来了?是不是一个人睡害怕?母后这就来……”
周珏看着裴宁搂过小姑娘,轻言细语,一同往寝殿走,连忙制止了看到他的宫女,摆摆手后,便悄悄离开了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