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读书,读书爱我。
爹爹请了很多学识渊博的大儒,给我和妹妹讲课。
娘亲也请了一些。
总体而言,娘亲请的那些夫子,要比爹爹请的有趣很多。
人活着时候,总是有诸多枷锁,身不由己,常遇到困局。
待到变成鬼魂,大都会变得从容豁达起来,百无禁忌,自在随意。
我和妹妹跟他们学到了很多。
比如,每次爹爹抱我们早朝时,那个总是吹胡子瞪眼睛,瞧着我们的靖安侯,他小名儿叫狗蛋儿。
他新丧的老爹让我带话给他的时候,他眼珠子都要惊出来了。
再比如,户部尚书在跟爹爹哭穷的时候,他那新丧的原配,就跟在他身边。
一个将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当家主母,自然很了解她那宠妾灭妻的夫君,在哪些账目上做了手脚。
我也因此受益匪浅。
总之,十岁那年我开始意识到,爹爹虽然很聪明,是个明君,可他吃亏在能“看见”的东西不多,所以处理起政务来,速度不算快。
且他满脑子都是我娘亲,实在不堪大任。
这江山还得靠我和妹妹来撑。
至于那个走到哪,都能把亡魂弹飞,还乐此不疲追着亡魂跑的弟弟……
算了,不提也罢。
闲暇时候,我和妹妹都会去福安村。
娘亲唯一的阿姊沈玉瑶,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殓尸人。
听一位早殇的姑娘说,我这姨母当年原是个娇娇柔柔的世家女,见到尸身都能吓哭。
结果嫁了个渣男以后,被磋磨得痛不欲生,后来趁渣男熟睡之时,将一枚烧红的铁钉,敲进他颅顶,送他归了西。
从那以后,她便潜心同阿娘学殓尸。
她总说,这世上最可怖的并非是鬼,而是人心。
她不比我们能看见亡魂,却能有如此了悟,我觉得她很厉害。
如今她已是福安堂的二东家啦。
在这世上,最能牵动爹爹心绪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阿娘,还有一个——
便是那个我们从未见过面的慕叔父。
慕叔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去过很多地方,也破了很多悬案。
每过一段时间,我们都会收到几卷经由绣衣使递上来的卷宗。
卷宗是慕叔父亲手所书,字迹干净漂亮,重要的是内容很是有趣,都是各式各样离奇案子的侦破细节,可比那些话本子好看多了。
每次他的卷宗一传来,我们母女三人,不,再加个便宜弟弟,我们四人看得津津有味时,爹爹总会臭着一张脸,把我们全都撵走,只留阿娘一人在房中说话。
每回他们都……(你们自己体会)
后来,弟弟跟着苏舅公和慕叔父跑了的时候,爹爹第一次对我和妹妹撂下了狠话:
“以后我没他这个儿子。”
他原就也不跟你姓啊爹。
“你们谁也不许给他钱花。”
那些雇他报仇的老鬼们给的可多了。
总之,我们的弟弟沈闲此人,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