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七七八八匪夷所思的自杀样式不胜枚举,秦川说快被她折磨得神经衰弱了,好几天夜里做噩梦,梦见陈宝嘉吐着舌头流着血来缠他,吓得他半宿半宿睡不着。我纳闷就这样他们是怎么分的手,秦川一脸我是谁啊的得意样子说:“我也自杀啊!她不是嚷嚷她不活了么,好,那我也一起不活。她要跳窗我就比她跑得还快,有一段时间我们俩拼的就是百米速度,谁先占领窗台谁就离自杀成功近了一步,另外一个只能去救。她要吃药我就抢过来先吃,看谁吃得多呗。她要锁门开煤气,我就在另外一屋割腕,你看,有一回真划深了还流了不少血呢。”
我笑得花枝乱颤,秦川把手举到我面前,我没注意那浅浅的新伤,却瞥见了他手背上那个陈年的烟疤,莫名地,心里抽痛了一下。
秦川没注意我的神情,继续兴高采烈地讲他的逃脱办法:“我是连夜跑出来的,我给她写了一封遗书,让她不要再找我了,就说我会找个安静的地方自生自灭。你笑什么!我写的绝对是标准琼瑶体,今世无缘来生再见的那种感觉你懂么!”
秦川瞪着我,我抹去笑出的眼泪:“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以后……”秦川顿了顿,他望向我的目光闪烁了下,我突然有些不敢直视他,别过了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支烟,“以后再说吧,我本来就是下了决心要回来了,不管怎么着,我都不会再待在加拿大。这事不能让我爸我妈我奶奶知道,所以我让你给我开这么个破房间,找着辙之前我得省着点花钱。”
“你不念书了?”我担忧地问。“想念的时候再念吧。”“可是……”
“别可是了,大不了我就去上海找我姐。”“你去上海不又剩我一个人了。”“你接着跟那个高官家的小衙内谈恋爱呗。”秦川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沉默了,手指紧紧地扭在一起。明明不再隔着千山万水,两个人就在一个房间里,可坐在床上的我和站在窗边的他却都显得那么孤独。秦川把烟掐了,深吸了口气,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乔乔,你没好好等我啊。”我被他说得突然有点想哭,手机适时响起,我低头看,这次是杨澄,他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例给我发来了“干吗呢”,而这次,我既没高兴,也没失落。
5
“小衙内?”秦川轻哼。“嗯。”我合上手机盖子,并没有回短信。“他到底怎么样啊?我还真就看他不太顺眼。”“切,你上来就把人家给打了,还怪别人不顺眼。”我鄙视他。“那还不是因为他亲你吗!”
秦川不服气地大声喊,而我们一起意识到了什么,又安静了下来。我觉得我和秦川的人生里的所有空白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天长。手机再一次解救了我们,它尖声响起,这一次是杨澄打来了电话。“怎么不回短信?”杨澄少有地关心起我。
“没看到。”“哦,干什么呢?”
“刚接到秦川。”我看看秦川,他从箱子里东一件西一件地拿着东西,但耳朵一直竖着。
“什么?”杨澄很惊讶。“秦川,我发小,他回国了。”“你们在哪儿?”“在学校旁边,大荣旅社。”“你等着,我去找你!”
“哎,你……”不等我说完杨澄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秦川念叨:“他要来找我。”“哦。”
“你瞧瞧你这箱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吧。”我站起身,缓解我们之间的尴尬。
秦川的箱子很大,衣服东一团西一团,里面还夹着CD、握力器、药盒、杯子盖、枕套等一大堆小东西,可见他跑出来时是多么狼狈。
我一件件地把他的东西整理好,他在一旁慌张地藏起内衣和没来得及洗的袜子,嘟囔我多管闲事。我难得没跟他斗嘴,他一定不知道,很认真地为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内心有种小小的安宁。
杨澄很快就到了,我下楼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然,倒是秦川比我大方,他推着我的肩膀,打开房门说:“快滚快滚!别在我面前装了啊!好不容易谈上个恋爱,也怪不容易的。”
“你才好不容易谈上恋爱呢!我现在很女人的好不好!”我扶着门框,摆了个挺胸提臀的姿势。
秦川看着我,就那么愣在了那里,我红了脸,他赶紧笑了,笑得特别遗憾。兴许那种遗憾留了一半在我脸上,杨澄见到我的时候,我还在怅然若失。“怎么了?看见我不高兴?”杨澄油嘴滑舌地调笑。
“没有。”“奇怪,你平时不这样呀。”
“好像你多关心我平时怎么样似的。”我忍不住跟他抬杠。“瞧瞧,你们女孩没说几句话,就这种语气,没法聊。”杨澄叹口气,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哦不对,不是你们女孩,是你这个女孩。”
我被他说笑了,他顺势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我的身体却微微绷紧,杨澄也感觉到了,滞了一下,却并没有放开手。
“那个野蛮发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叫秦川……”
“哦,好吧,秦川。”“他回国了。”
“什么意思?”杨澄停下脚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问。“他不打算在国外念书了。”
“不走了?”“不走了,”我纳闷地说,“你打听这么多秦川干吗?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所以要提防他打扰我们啊。”
“什么呀!”“走吧,今天带你吃四叶日料!”
杨澄大步往前走,我看着他的身影,努力提起了精神跟上去,毕竟我还是在恋爱啊。
6
从秦川回来那天起,杨澄几乎每天都和我一起吃饭了。他通常开车带我出去吃,北边的好餐馆都吃遍了,他从不吝啬,即使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会在白家大宅门点一桌子菜一整只烤鸭,以至于眼看着冬天过去了,我却粉圆粉圆地胖起来。
不过我依然没见过杨澄的那些朋友们,我也不再纠结了。如果你想要一颗糖却始终得不到,与其想象那有多么甜,倒不如安慰自己那糖也未见得有多么好吃。
秦川一直泡在我们学校里,跟我一起去上课,他从来不听,来了就睡觉。偶尔遇上老师点名,要是谁缺了课,他就帮忙答到,因而很受同学们欢迎。最欢欣鼓舞的就是娜娜,我每次出去跟杨澄吃饭,她就拉着秦川跟徐林她们一起去食堂,对秦川嘘寒问暖格外照顾。秦川也无所谓,白天四处晃悠,晚上等我们熄了灯关了校门,再回到大荣旅社去,就这么混着日子过。
杨澄到底还是没长性,他喜欢热闹,几天可以,让他日日月月地来上课,陪我一起吃饭,他根本耐不住的。没过几天,他就又晚上出去找朋友了。
我难得在饭点出现在宿舍里,被千喜她们一通笑话。徐林扔给我一盒酸奶,我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是好伦哥!你们什么时候去吃了?”
“就昨天,”徐林呼噜呼噜地喝着酸奶,“等不及你回来,我就和千喜、你小船哥一起去改善伙食了!哎,他们俩可真没用!又没让他们动手,让他们帮着挡着点都吓得哆哆嗦嗦的!尤其你小船哥,面皮都红透了,我往包里装酸奶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一个,喊他捡,他就跟摸了热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