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晕乎乎地上了大半天的课,直到下午时,杨澄才终于有了信儿。我们是在教学楼外偶遇的,他看见我,怔了怔,走过来笑眯眯地问:“怎么不理我了啊?”
“是你不理我呀,昨天都没发短信。”见到他时,我的忧心少了一半,委屈却多了起来。
“咦,那你怎么不发给我?”“不想发。”我赌气。
“哦,是吧。”对于我的郁郁寡欢,他似乎也无所谓。
我们并肩走了一会儿,一直沉默着,到底还是我先忍不住“:一会儿干什么?”“出去和朋友吃饭。”他简单地答。“什么朋友?”我本想昨天都没有消息,今天总要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没想到他早就有了别的安排。“你不认识。”
“是啊,你所有的朋友,我也就认识王莹而已。”杨澄终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满,他停下脚步说:“都是我们从小一起玩的朋友,你本来就不认识啊。你的那些野蛮发小什么的,我不也不认识。”“什么野蛮发小啊,秦川已经回加拿大了。”“他还不野蛮?”杨澄冷哼了一声。“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吃饭的。”我缓和了些,低声说。“今天不行,改天吧,”杨澄看了看表,“我要走了,你回宿舍么?”我不答话,内心满是委屈和难过。“又怎么了?”杨澄叹了口气,低下头看我。
“你打算试用我多久?”“什么?”
“不是从来没有和谁好过三个月以上吗?那么打算在什么时候甩掉我?我好提前做个准备!”我红了眼圈。
“王莹又跟你说什么了?”“杨澄,我就想谈个普通恋爱,能一起吃吃饭,上上课,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去操场散步。有共同的朋友,能一起开玩笑聊天。我不想当个试错品,就像被摆在超市里免费品尝,喜欢就埋单,不喜欢就丢掉!”
我一股脑说了出来,杨澄抱着手站着,一脸烦躁:“我就不懂,为什么你们女孩都这么着急地去占领一个人,似乎只要是谈了恋爱,就有权力侵占别人的生活。”
“你‘们’女孩,”我刻意加重了“们”字的读音,“你倒是经验丰富。”杨澄神色冷峻地板起脸:“我还以为你多少会不一样。算了,我走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很潇洒地转身离开,我立在原地,胸口上下起伏。我想他怎么能就这样走掉,他不应该劝劝我哄哄我吗?我们的问题一点都没解决,我想拉回他,但又没有足够的勇气。这实在不是我想象中恋爱的样子,我们都不美好,反而尖刻地丑陋。
独自走回宿舍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我仍然不争气地有所期盼,忙不迭地拿出来看。
不是杨澄,是秦川。
“有没有好好等我?我回来了!”他发了一连串的笑脸,我却要哭出来。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晚了。
4
秦川抵京,拎着他带去加拿大的所有行李。他彻底回来了。
秦川让我给他在B大旁找个旅店开好房间,这次不一样,他没住那个五星级酒店,还特意跟我强调,找个便宜点的。
我在房间里等他来。一面很开心,想到以后又能和他经常在一起,而不用日夜颠倒地用QQ聊天,我就打心里觉得喜悦;一面又很惆怅,总觉得我们错过了什么,内心深处甚至会想,如果他早回来那么两个月,我还会不会有与杨澄的恋爱,是不是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就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秦川冲我咧着嘴笑,他风尘仆仆,看得出一路都在赶,连他最在意的发型支起来一丛乱发都没抚平。
“乔乔!”他伸手去揉我的头,我却微微闪身躲开了。这个细小的动作是我们之间关系的预判,只一瞬间就画开了一条清晰的线,那条线就叫作最好的朋友。秦川愣了一下,即刻懂了什么。我们坐下来,以自然亲切的口吻聊这两个礼拜发生的那些事。秦川说他和陈宝嘉分手了。他赶回温哥华就直奔了医院,他以为陈宝嘉会虚弱地躺在床上,但他冲进病房时看见她正举着勺子在吃大桶冰淇淋,用的就是据说割了腕的右手。她不肯拆开纱布,直到秦川按住她,才看到那连两厘米都没有的铅笔道一样的伤口。秦川气急败坏,大喊着马上要回北京,而宝嘉马上跳到了医院窗台上,说只要秦川出这个门,她就立刻跳下去。于是从那天起,彻底开始了陈宝嘉自杀大集锦。
她跳窗八次,最初还只是做样子似的跨出一条腿到窗外,在发现秦川大为紧张之后,就一次比一次坚决。秦川说他好几次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去把她捞回来。
她开煤气五次,这个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很难成功,好在每次她都是在秦川在场的时候,跑去厨房反锁上门,并发短信通知说我要开煤气了。然后秦川就小寡妇哭老公一样地去敲门,直到最终他撞坏了那扇可怜的木制门,这种方式才宣告结束。
她吃药三次,这个她也全是当着秦川的面做的,抓起一瓶子药就往嘴里倒,第一次呛住了全喷了出来,第二次秦川紧张得又拍后背又抠喉咙折腾一溜够,发现吃的是维生素C,于是气得他第三次就没管,结果真去了医院洗胃。洗胃过程令陈宝嘉生不如死,此后就再没吃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