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翠把瑛子往被窝里掖了掖,压低声音,"梅子要真想学手艺,她三哥随便跟人打个招呼,去县里学裁缝不是轻轻松松?何必来咱这小门小户的凑热闹?"
她没说的是,李三木家四个兄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抱团。去年分自留地,硬是把河边最肥的两亩地划到了自家名下。跟这样的人家扯上关系,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
正说着,院门被轻轻叩响。李大牛趿拉着鞋去开门,竟是五爷爷披着棉袄站在外头,胡子上还挂着霜。
"大牛啊,"老人搓着手,"刚接到通知,镇上要在咱村试点个妇女技能班,让翠翠当辅导员呢!"
张翠翠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我?我哪行啊?"
五爷爷笑呵呵地掏出张纸,"公社点名要的你!说你搞的这个理发洗澡一条龙,是全镇独一份!"
李大牛接过通知一看,乐了:"还给补助呢,一天一块二!"
送走五爷爷,两口子坐在炕沿上发呆。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着,白气从壶嘴一股股往外冒。
"要不。。。"李大牛挠挠头,"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张翠翠摇头,“我这手艺都是自己琢磨的,估计镇上也不能只安排一家,你信不信,镇上肯定也有好几家,镇上可就有四个村,哪个村还没个手艺人?正好,咱们村就用小学就行,前几天不是还让你去垒灶吗?烧水什么的也不用担心了。”
三天后,李家村小学的院子里热闹非凡。原本空荡荡的教室门口贴上了红纸黑字的牌子:"妇女技能培训班"。
张翠翠天没亮就来了,正忙着在教室里摆弄她的工具。她从家里搬来了两面镜子,挂在教室前后的墙上,又让李大牛做了几个简易的木架子,上面摆满了洗发膏、梳子和火钳。
"翠翠姐,你这架势够专业的啊!"李梅抱着个脸盆进来,盆里装着新买的毛巾。
"哪有什么专业,"张翠翠擦了擦汗,"就是想着既然要教,就得像那么回事。"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做豆腐的王婶推着独轮车来了,车上放着小石磨和一大袋黄豆;裁缝李巧珍则推着一台老式缝纫机,那是她嫁妆里最值钱的物件。
五爷爷敲响了上课铃——其实就是个破铁锹头,挂在树上用棍子敲。
"乡亲们,"老人站在台阶上喊,"这次培训是镇上统一安排的,咱们村分到了三个项目。。。"
话还没说完,下面就炸开了锅。
"我要学理发!能给自家孩子剪头发就行!"
"学做豆腐好,早上卖豆腐脑,下午卖豆腐!"
"裁缝好,我闺女马上要说亲了。。。"
张翠翠的理发班最受欢迎,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个妇女。
她站在镜子前,手都有点抖:"咱们。。。咱们先从洗头开始学。。。"
第二天中午,张翠翠正教大家怎么用剪刀打薄头发,教室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梅低着头溜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
"梅子?"张翠翠一愣,"你不是。。。"
"我三哥说。。。"李梅声音像蚊子哼哼,"说让我来学点正经手艺。。。"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谁不知道李三木一向瞧不上这些"小打小闹"的营生?张翠翠瞥见李梅红肿的眼皮,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来,站我旁边看。"她递过去一把梳子,"今天教修刘海。"
晚上回家,李大牛边泡脚边问:"李梅真去学了?"
"嗯,"张翠翠数着今天的补助金,"还记了满满三页笔记呢。"
"她三哥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