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刑野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救生衣漂浮在海面上精疲力竭的人,顾平生是他唯一的锚点,如果不是有这么一束金光死死地拉着他,恐怕这世间多的只会是一个疯了的邪神,死于伊甸园的炮火,死于放逐之地,尸骨烂在淤泥中。
但这些事情,刑野没准备告诉苏梦宇。
苏梦宇的个人技能附加属性加成到了颜值上,化妆技术也比以前要厉害许多,着装打扮更加出彩,他看了几眼,才依稀从这张精致的脸看出过去的轮廓。
岁月轮转,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刑野,做不到体贴下属,也做不到再善意对人。重新见到苏梦宇之后,对方给他的感觉也是陌生,以至于刑野一时间也变得无言起来。
但这些都是假象。
看似沉稳从容的苏梦宇在确定了他还活着之后,下一秒就露出了自己的本貌,那双眼睛依旧饱含着赤诚,好像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
面对忠肝义胆的下属兼同伴,刑野欠他一句迟来的抱歉。
苏梦宇终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太激动了,激动得想哭,但哭出来的话自己这张老脸的形象肯定得丢尽了,旁边的齐严青没准还得看自己笑话。可是不让他哭,他一腔情绪又找不到地方发泄。
追顾平生而来的这短短一路上,苏梦宇脑子里全是疑问,午夜梦回要把他折腾到发疯的疑问。
可是当顾平生停下来,真相要被揭露的时候,他的大脑霎时间像是受到了巨浪的冲击,没有了焦虑疑问和愤怒,只觉得算了,都算了。
只要刑野还活着,只要大家都好好地活着,那就够了。
苏梦宇为了掩盖自己的哭腔,咬着后槽牙,硬是给挤出来了一句冷哼:“两句抱歉就想给打发了吗,会长,可没这么不地道的事。”
刑野看了他两眼,突然语气和态度都变得懒散起来:“那就没办法了,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属于小顾老师,多的给不了你。”
倒是把苏梦宇给哽了一下。
他抽搐着嘴角,看向和齐严青交谈的顾平生。
昔日猜测顾平生是他们的会长夫人,没想到最后真成了这样,他不禁感慨命运的奇妙。
再看着齐严青,苏梦宇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点亏欠:“这么说我冤枉齐严青了啊,嘶,前几次打他会不会打得有点狠?”
而后他又反应过来,好看的秀眉倏然紧皱,说起这个就窝火:“不对,你两搞密谋把我给排除在外还死都不告诉我,关我什么事。”
刑野的眼神从齐严青的身上掠过,截断了苏梦宇不忿的碎碎念:“你强行突破了空间法则?”
同样的事情齐严青说过,但那时候苏梦宇和齐严青的关系仍在破裂中,那时候感觉世界黑暗,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此时再从刑野口中听到这话,苏梦宇霎时间有了几分心虚。
以他现在的级别,还不能完全领悟法则,好比一个水桶只能装对应容量的水,强行灌入只会让桶身破裂,现在苏梦宇的身体就出了点毛病,部分骨干已经异化成了木头,切开只能看见鲜红的截面不会淌落一滴血,他要出门还得给自己的膝关节涂润滑油。
做傻事之后总怕被亲友知道,怕被骂,更怕人担心,合计是该有这么一点心虚。
刑野没有继续刨根究底,想也知道苏梦宇是为了什么才决定铤而走险,就是因为这样,语言上的亏欠才变得匮乏干瘪。
他继续道:“你现在领悟法则力量还太早,趁早进行疏导,别让身体损伤得太狠。”
有一件事苏梦宇不好意思提,他领悟法则的时候都是横冲直撞,现在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去疏导和处理。
但这对刑野来说不是问题,成神后的第一步就是融会法则的力量,只不过他的法则力量是毁灭而已。
他自然地承包下了苏梦宇的力量疏导,如同很多年以前手底下的人犯了事遭了灾,他也能够在关键的时候铸造出一道可靠的城墙。
苏梦宇听着刑野那熟悉的口吻,恍然以为又回到了从前,他克制不住一种冲动,想要邀请刑野回来不落皇朝继续领导大家。
但是现在来提这个不太合适,苏梦宇的视线放在了另外两人身上,他们正巧谈到了过去。
曾经顾平生对齐严青说过,如果证实对方存在背叛的行为,即使刑野不杀了他,顾平生也会出手。
眼下,齐严青观察着顾平生对他还算平和的态度,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忐忑了起来。
愧疚如同附骨之疽,无比真实地折磨着他,就是因为这情真意切的愧疚感,齐严青无法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他哑声问:“我是否背叛了会长?”
顾平生摊开手,掌心浮现出一个胶囊状却带着棱角的物体:“这里面储存着和你过去有关的记忆。”
将虚无的记忆压缩成实质性的东西,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那物体齐严青看着熟悉,想了一会儿,也没能想出来是什么,直到他在记忆储存胶囊的侧边看到了一个标志。
苹果树与一对男女,那是伊甸园的标志。
齐严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并不蠢,知道如果自己的记忆都可以被伊甸园操控,那么精神和意志同样可以。
思绪飞快从脑子里闪过时,他似乎看到了一部分残酷的真相。
顾平生仍旧安静地凝视着他,对方不带怨恨的眼神让齐严青的心神稳了稳,手微微攥紧后又松开,放在了记忆胶囊上。
记忆胶囊随着打开,几道莹蓝色的光线从中蹿出,钻进了齐严青的额头,过往的影像随之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