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这为数不多的良知,终究在此愧疚起来。
她点点头,“谢过长老了。”
梵音也离去后,一向多言健谈的越长歌陷入沉默。她走过去将卿舟雪的帘子掀了半边,竟发现卿舟雪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在她们对话之时,不慎睡着了。
她鬓发散乱,脸上还有半干的泪痕,也不知是何时留下的。总之手中还是攥着那件衣料,死不松手。
越长歌看着昔日出尘如仙的卿师侄沦落成如今这模样,她蹙紧了眉梢,问道:“柳寻芹来过了么?我记得卿舟雪刚刚回来时还不至于如此。怎么现在愈发严重了。”
林寻真答道:“柳长老说……她没什么办法。”
越长歌的手一顿,她慢慢放下珠帘,“该如何办,回去再想想罢。总不能让这孩子从此就这样了。”
房门缓缓关拢,将一室的孤寂隔绝于其中。
越长歌出门时,一场春雪压住了地上的绒绿。原来也要到新春了,但是此处冷清清的,一点人烟气都没有。
林寻真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们二人转下山,走过一片低矮的坟冢,越长歌忽然留住脚步,朝着此地向远处望去。
一座挨着一座,绿草新长。不觉死寂,倒是相当生机葳蕤。
这里葬着她的师尊师娘,师兄,还有一部分意外逝去的内门弟子。现如今又添了好多座新坟。
“我那师姐瞧着柔,其实性子可倔了。”
越长歌凝视着这些逝去的人。
林寻真知道她指的是云舒尘,一时不知如何接这话。
越长歌转过身来,轻快地说:“莫要端着你那小辈的拘谨架子了,陪师叔聊一会儿,我又不揍你。”
林寻真轻轻点了一下头,勉强弯了一下嘴角。
“她从小就是个执着的人。”越长歌脸上的笑容淡去,似在感怀:“若是厌恨上了谁,那便非得走到你死我亡这一步。但若是真正喜欢谁,被她爱着的人当真是幸福。”
“仇报完了,一切事都妥当了。”越长歌垂下眼睛:“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卿舟雪,后来也没有了。兴许那时……走到今日已是命中注定。”
“师叔,你在难过么。”
林寻真感觉越长歌的语气,更像是在倾诉。
越长歌眨了一下眼,清咳一声,“没有。修道人对于死生早就看淡了嘛。活着好生珍惜,死后就不要执着……不兴哭的。”
她眼睫又在眨,稍微仰了一下头,“不兴哭的。”
林寻真的目光动了动,落到最近新添的一个衣冠冢上,她掠过了“阮明珠”三个字,手指不由得轻轻攥紧了衣袖。
当那天她和白苏两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阮师妹,最后却意外得知了她的死讯时,先至的不是悲痛,而是茫然。
因为那个生命力如野火一样旺盛的姑娘,林寻真总觉得死了谁都不可能死了她,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茫然以后,便是纷沓而至的后悔。后悔以前和她斗嘴,后悔要为了那么一小点事情计较。现在回首种种,竟都是物是人非。
而在伤怀多日后,这些痛楚都好了很多,不再让人日夜难以安寝。
林寻真试图乐观一些,卿师妹与她师尊一样,骨子里也是个执着的人。她要真正自痛苦中清醒过来,走过这样的循环,兴许要比常人更长的时光。
但总之,冰封始融,春光已至。
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