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云舒尘想起她对自己无甚戒心的模样,还是感觉懵懂又可爱。
“常言道,相由心生。师尊看起来温和又美貌,想必不是坏人。”
她微微一愣,卿舟雪神色不变,看起来并不觉偏颇,只是真的如此以为。
那她可真是错得离谱。
云舒尘自觉这两个字,似乎和自己搭不上什么边,她绕起了卿舟雪的一缕发丝,轻声道:“你怕是误会什么了。其实在诸多事上,我很清楚地知晓自己在执着,但总是不甘放手,非得不择手段满意后了才罢休。”
“因为师尊是重情之人。”
卿舟雪的声音清淡,她冷静地剖析着:“因为珍重,才想留久一些,不想失去。此乃人之常情。”
云舒尘愣怔了半晌,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而后她垂下眼眸,涩声道:“你明知我看重这个,为何要去修习无情道。”
卿舟雪不说话了,她眉梢微蹙。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写下过这一句话。
倘若师尊问起,她当时该是如此想的。
卿舟雪道:“是我自私。”
云舒尘并未懂得,诧异道:“什么?”
卿舟雪却已经陷入沉默,并没有多言的意思。她垂眸看向那杯酒,伸出手去,将其拿起。
“师尊,吉时已到,这酒再不喝,就冷了。”
“合卺酒是要一起喝的。”
云舒尘的手颤了颤,再度执起酒杯,那一根红线,缠绕在两个酒杯中间,亦缠绕在她们的命途之间。
她举起杯子,一动不动,手腕僵冷一片。
卿舟雪更坦然一些。
在那盏精巧的银杯缓缓抬起时,云舒尘的心也紧跟着一下子提起来。饮下情蛊的结果几乎可以预料到——
卿舟雪会永远爱她,但是天下道法无法逆转,无情道亦然,她也会像神山庶一样道基俱毁,此后沦为废人,彻彻底底成为她圈养在身旁的笼中雀。
那于卿舟雪而言,于勤勤恳恳修习打坐,练了这么多年剑的她而言,无异于毒药。
这一瞬似乎拉了万年长。
成为她唯一的选择,她从此以后再不用如此担心受怕。云舒尘的心定了定,她也将那杯沿缓缓靠向唇瓣。
虽是毒,也是芬芳。
但是……她是卿舟雪。
云舒尘看着此时身披嫁衣的她,似乎也透过这一身红裳,瞧见了当年那个在风雪之中翩然若仙鹤的身影。
美得令人心惊。
她的剑法浑然天成,就像是鹤衣峰上翩然的大雪,自由地驰骋于长空之上,无所约束。
彼时的自己的确羡慕,曾想过卿舟雪再过几百年,会长成何等惊艳的模样。此等景象让云舒尘不忍惊扰——哪怕她本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自此也悄然将手伸出,护着她慢悠悠地长大。
而现在,她将要毁了她。
云舒尘的思绪在痛苦之中来回拉扯着,这样的感觉曾经也有过,但是没有任何一次像今日这般清晰,像是刀刀刻入骨髓里。
可是,这是她此生最后的机会了——这样不是如意了么?这样不是正如意了么?
卿儿嘴上的胭脂,已经沾湿了杯沿。云舒尘虽然自己还没喝上,但几乎已经能想象冷酒浸没她喉头的苦涩,她握着杯身的手紧紧扣着,连指甲都隐约可见血色。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不。
她不要毁了她的卿卿。
在卿舟雪彻底碰上去,仰起头的那一瞬间,云舒尘骤然起身,一甩袖,决绝地打落了那盏含有情蛊的合卺酒。
银杯撞得一声脆响,酒液泼在地上,染成一大片深色。
与此同时,苍白的火焰在流淌的美酒上骤然燃起,蛊虫在灼烧之中彻底死亡。这一场火明媚非凡,几乎要烧穿这一场洞房花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