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他一张画像都没有见过……”有很多机会阻止事态恶化,如果不是陆子午从未让他见一眼沈秀,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在说沈秀丢下他们母子与妖相携离开了巨海十洲,他不会在玉蝉衣所在的飞舟上撞见沈秀时认不出,也就不会那么轻易放他们走了!
陆闻枢满脸悲怆怒色,陆子午却只是毫无怜悯地看着他,等着。
等到陆闻枢脸色平定一些,她道:“一会儿,我会当着承剑门弟子的面,伤心欲绝,假装自己被你逐出承剑门,枢机阁的事,从今往后我也不会提起,你掌门的威严,我会帮你护得好好的。”
“但我要你做到的是,在我要你帮忙的时候,一定要来帮我。”
陆子午道:“以及,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也讨不到玉蝉衣的开心。她的心太冷了,根本捂不热。我劝你早早放下与她重归于好的心思。覆水难收。认清吧,她不再是过去的阿婵,而你,最好早点找回你过去的样子。”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陆子午最后看了陆闻枢一眼,转头离开。
陆闻枢没有阻拦陆子午。
“覆水难收……”他身体忽然冷得厉害,心旌动摇时,血水再度从他唇角渗出,这一刻陆闻枢再无半点心力去想自己要做什么,陆子午的话他听是听了,可乱作一团的脑袋似乎什么都思考不出。
他只想回到聆春阁,回到千年之前和陆婵玑一起翻书练剑、一起躺在摇椅上的午后。在信念、欲望全部坍塌,过往皆成虚妄的这个时刻,唯有在聆春阁上度过的那十三年,成了他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他真的好想回去-
承剑门内喧腾纷扰,弱水之上,一叶小舟正悠然行驶在平静的江面上,由玉陵渡掌渡亲自掌舵,往凤麟洲连通外界的渡口漂去。
第139章愿意但是你已经愿意了?
半日前玉蝉衣向玉陵渡掌渡请辞,称说有事,要回炎洲。
玉陵渡掌渡挽留不成,亲自掌舵送她与微生溟到渡口。
玉蝉衣坐在船尾,她手中把玩一物。是水天镜。因为是玉蝉衣将沈秀救出又送回玉陵渡,这阵子她俨然成了玉陵渡里的大红人,有机会都要过来找她攀谈几句,除了这柄水天镜之外,玉蝉衣的随身法袋里还装了满满一兜袋的水梭花鱼骨,都是来找她的玉陵渡弟子这个塞一只、那个塞一串给塞满的。
不知道师姐见了会有多开心。
而水天镜则是玉蝉衣在玉陵渡掌渡表达了她想送一份谢礼给她的意图时,亲自开口朝玉陵渡掌渡借来的东西。
水天镜是一样难寻的宝物,一整个巨海十洲仅有两面,玉陵渡一面,星罗宫一面——在最初知道这件事时,玉蝉衣本打算写信问问涂山玄叶,能不能想办法让星罗宫宫主赏赐他一面水天镜,又觉得实在是为难他这老人家,遂无奈作罢,今日因着与沈秀这番机缘,直接向玉陵渡掌渡开口,借走了玉陵渡里的这面水天镜。
她把玩着水天镜,同在船上的沈笙笙忽然凑过来,眼巴巴说道:“阿蝉,你怎么着急回去?不能在玉陵渡多待一阵子吗?”
微生溟侧躺在船舷中,脸上盖着顶荷叶,在沈笙笙叫阿蝉时他眉梢轻轻一挑,想将荷叶揭开又轻轻合盖住,被荷叶盖着的脸,无人看清上面的神情。
沈笙笙这问题玉陵渡掌渡也问过差不多的,玉蝉衣拿一样的回答回她:“有事要回。”
“那好吧。”沈笙笙抱怨道:“可惜掌渡不让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忽然扭头看向玉陵渡掌渡:“掌渡,真没有第二个枢机阁、枢关阁什么的,让我去炎洲查查?”
话音没说完就被玉陵渡掌渡拿船篙敲了一记:“天天待在外面,心都要待野了。先收一收你的性子,其他事都容后再说。”
见沈笙笙还不情愿,掌渡叹道:“在等到承剑门对你小叔叔这事表态之前,我们玉陵渡弟子还是不要过去炎洲那边了,徒增是非。”
沈笙笙很惊讶:“不放副掌渡过去骂人?”
掌渡横了沈笙笙一眼,数落道:“让他这么远地过去,只为了骂承剑门几句,你觉得值不值当?”顿了顿,又道:“该有更大的用处。”
说话间,船行出渡口。沈笙笙依依不舍地与玉蝉衣和微生溟道了别。
来送行的一共三人,分别是沈笙笙、玉陵渡掌渡与沈秀,他们目送玉蝉衣二人登上飞舟。
飞舟驶离之后,微生溟头上顶着的荷叶转移到了手中,随着飞舟越来越高,看着地面上的人成了小小一点,微生溟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玉蝉衣扫了他一眼,问道:“在玉陵渡这阵子,你不高兴?”
怎么要离开了,却笑得这样开心?
微生溟低了低头,将脸上太过明显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又拿手中的荷叶挡了挡脸,说道:“还好。”
心里却惊讶于玉蝉衣的敏锐,在玉陵渡这段日子他实在算不上太开心,每回他与玉蝉衣一道出门,总有玉陵渡弟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将玉蝉衣团团围住,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这个送那个,分外殷勤,殷勤到眼里只有玉蝉衣,完全看不到他这个师兄,好几次将他挤到人群最外围去。
还有些人倒是聪明,绕过玉蝉衣,先找上他来,询问他要怎样才能讨玉蝉衣开心,这显而易见是对玉蝉衣心怀爱慕之情,害他这阵子说话像楚慈砚一样毒,才能让这些人放弃从他这里打听玉蝉衣的消息。
但想来玉蝉衣恐怕是开心的,她一向热衷于认识新朋友,带沈秀回到玉陵渡的她也合该被这样簇拥追捧。
想想他这一千年来,最想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明珠蒙尘本就可惜,她理应于人前闪耀。
想到这,微生溟眼里多了抹真实的笑意,他重新答道:“在玉陵渡这阵子,我很高兴。”
他笑起来,眸光潋滟,宛若流光溢彩,玉蝉衣不敢久盯,盯久了总有点想将他私藏的念头,而这种念头让最近的玉蝉衣觉得不妥当,于是暗暗将目光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