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为站在悬崖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凌乱的头发,破破烂烂的衣服和露出的伤口,最后是他的笑脸,只觉得手有些痒,想把人抓回去揍一顿。
封槐乐滋滋被他哥用一根麻绳套上去,刚一爬起来,腿脚一软,就摔倒在地,他懵了一会,抓着封无为裤腿,委屈道:“脚好像麻了……等我缓一会。”
封无为抽自己腿,没抽动,封槐已经不怎么要脸地抱着他的小腿,靠着休息起来。
“……起来。”封无为道。
封槐变本加厉把脸贴上去,贴在他哥腿上,闷声道:“不。”
封无为听出了点什么,把软面条一样的封槐单手捞起来,掀开他裤子下摆,果然看见了血色的斑驳,他伸手一摸,脸色沉下去:“腿断了。”
封槐一愣,偷偷看封无为脸色,过了会笑嘻嘻道:“我说为什么使不上劲……原来是摔断了,那只能麻烦哥哥背我回去啦。”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封无为一直没说话。
这叫他有些惴惴地抬头去看,恰和看着他的封无为对上视线——那一双沉静的眼睛,盛着他看不大懂的情绪,似怒似气,却又不尽然。
恐怕连封无为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封槐却像是天然的、敏锐野兽,嗅到了那一丝端倪,被人所爱的端倪。
也是那一刻,他仿佛突然恢复了对疼痛的所有感知,即便是很小的伤口和疼痛。
封无为见他嬉皮笑脸,腾地升起莫名的火气,又一次手痒,正要冷声发作:“笑什……”
却被打断了。
小孩带着笑,把冰凉凉的、柔软苍白的脸贴在他手心,隔着绷带,眼泪滚过他指节,落到地上,消失了。
那笑容也在他的掌心里消失了,变成向下的弧度和轻微得仿佛风吹的颤抖。
封槐此时尚不懂爱,却天然地抓住了这端倪。
他从这一刻起,学会了通过疼痛、示弱、伤害,来获取所需要的关注。
他后来为此做了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疯事,逐渐忘记了,最初叫他突然打通心窍的瞬间。
但无论如何,此刻的眼泪和颤抖,是真实的。
“哭什么?”封无为过了会,蹦出三个硬邦邦冷冰冰的字。
小封槐回答他:“腿疼……哥哥。”
“我想回家,你背我回去吧。”
封无为那股气已经全消了,只默默记了一笔,迟早收拾这不知轻重的小孩一顿。
他呼出一口气,将封槐单手抓起来,丢到背上,沉甸甸抓着对方两条腿,开始往家里走。
封槐先是有点僵硬,然后慢慢软下来,把脸贴在封无为尚且单薄、却散发着热度的颈背,他的呼吸逐渐安静下来。
就在封无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封槐忽然轻轻地喊了他:“哥哥。”
封无为疑问地抬了下眼:“嗯?”
“哥哥。”
“做什么?”
……
“哥哥。”
“喊我做什么。”
……
他不说话,只是反复地喊封无为,闭着眼睛,唇角带着轻微的弧度——
“……哥哥。”
对方的声音已经带着警告:“封槐!”
封槐笑起来,只听见封无为声音忽近忽远,喊着他的名字。
他很喜欢封无为念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