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吁一口气,不打算说太多:“你说得对,我没有心,我不会真的爱谁,也不希望谁去爱我。”
若说她的前一句话是一线微光,这一句便是一根钉上窗的钉子。
一丝余地都不曾留。
姬君凌定定凝视着洛云姝,凤目中的光渐次变冷,温和柔握着她的掌心遽然收紧,力度大到要将她的那颗心从柔软皮肉中挤出来。
好清楚地看一看她的心。
力度越来越大,洛云姝胸口发闷,但她忍住了,手紧攥着身上的薄纱压住喉间要冲出的低呼。
十指用力地发白也不出声。
姬君凌凝起凤眸,从那双含情目中看到了隐忍、内疚。
含情目中唯独不含情。
摸不到她的心,他松开了手。
洛云姝手覆上心口,轻喘着平复,姬君凌周身气息平和了,她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容貌出众,自及笄起就不乏裙下之臣,听过无数的情话,但也是平生第一次,她竟然会为给不了一个男子他想要的爱意而感到无力。
她低道:“我不善爱人……不管你对我是否有爱意,有多少,我都不能回馈给你同等的情愫。”
缓了缓,她又说:“但你……若是只想要床笫之欢,只要你身边尚未有别人,可以随时来山庄找我。”
这句话是出于私心,还是仅仅想弥补,她也不清楚。
姬君凌却反而很清楚。
她想弥补他。
他看着榻上的女子,目光落在她心口处斑驳的印记上。
良久,姬君凌忽地笑了。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拾起地上的外袍,连衣衫也未理好了离去,步伐利落决然,很快消失屏后。
只留下因他步伐而生的凉风。
腕上的束缚不曾解开,但洛云姝无比清楚,她可以离开了。
也不必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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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最繁华的酒肆中。
雅间中鸦雀无声,只有酒壶和酒杯磕碰而生的轻响。
赵闯坐在一旁,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像一只老实的鹌鹑。他也不是头一回邀请姬君凌出来喝酒,但从前都是他主动约姬君凌,且自姬君凌恢复记忆后,已经许久不曾理他。
这次破天荒邀请他出来,赵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上来,他就言辞恳切地同姬君凌道了歉,等着好友的审判。然而姬君凌从头至尾,竟一个字都没说。
知道他话少,但从未这么少过,赵闯快被折磨死了。
他在姬君凌饮尽第十一壶酒时跳了起来,求饶道:“大司马、长公子、少将军,您给我个明示吧!要如何才肯原谅我当初的欺骗,只要要求别太过分,我赵闯都二话不说答应了——”
姬君凌放下酒杯。
半天了,他总算放下了酒杯,但仍冷然地垂着眸子。
赵闯不由自主停下来。
隔壁雅间的琴声再次传来,这一次奏的是《凤求凰》,姬君凌十五岁前尚未从武,诗书礼乐皆有涉猎,琴艺在世家子弟中亦出挑。
他认真地听着这首曲子。
待这一曲毕,才没有情绪地淡声但:“我放走她了。”
这比当年赵闯得知姬君凌非继母不娶,又在数月前得知他破天荒告假出远门把人绑回锁在床头更震撼。
赵闯半晌说不出话。
“为、为什么?”
他似乎从姬君凌眼底看到一抹受伤的神色,一眨眼的功夫,姬君凌眉梢微挑出锋芒,尽是冷然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