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姬召郢放出雇贼人打算杀害郡主,再绑走九公子,没想到失败了,从此再无机会。
姬君凌听罢,不曾给阮氏任何回应,命人看好她便离去。
季沉面色凝重地跟上主子,半晌不敢出声。其实他曾有过猜测,大房沦落到如今地步,定然与郎主脱不开干系,但没想到,郎主不是暗中推波助澜,而是连亲上儿子都利用!
长公子自幼不得父亲疼爱,如今又得知了这事,也不知作何感想。
季沉敛起无用的感慨,说起正事:“阮氏也许是为了离间您与二爷,但她既然说九公子可能知道内情。长公子,我们是不是要安排山庄的眼线探一探真伪,顺势拉拢郡主?事关重大,属下就不信郡主不会失望!”
“失望?”
姬君凌略回过头,玄衣融入夜色中,衣摆虽夜风轻扬,俊朗侧颜经冷月映照线条冷冽利落。
他再度想起那日洛云姝看向姬忽的复杂目光。既然她曾说他与父亲很像,若父亲已不能让她信赖。
那么——
何不选择信他?
此念一出,随之而来的是“取代”与“替身”的声音-
连日的雪终于停了。
山庄的草堂外,阿九正听夫子讲经,洛云姝在外候着。
这位夫子是姬忽给阿九新请的,从前她请的夫子重老庄之道,姬忽换成了重儒道的父子,教他礼义仁信。
看清姬忽外表下的偏执和心机,再听着夫子念的经,洛云姝突然觉得好笑,姬忽这是怕阿九日后和他一样变坏,才提前规训儿子?
半晌后,夫子的经念完了。
洛云姝走入内室。
阿九坐在窗边,从前七七总跟着阿九身后打转,每次阿九来草堂听夫子讲书,她就在窗外捏雪人。
小姑娘天生清冷,板起脸来自带傲气,洛云姝记得很清楚,每当阿九常嫌那孩子盯着他看很烦,被嫌弃的七七便扮起小脸,杏眸藏着傲气:“不给看是么?我偏要看,还要在这摆满雪人,让它们也看。”
无论七七如何威胁,阿九都不理会,窗却时刻开着。
每日他会坐在窗边手拿着书卷发呆,七七一出现,他目光马上落回书卷上,仿佛一直专心看书。
回想当时,洛云姝唇角上扬,一转眸子,眼底漫上遗憾。
如今窗边摆放的雪人化成一滩水,没留下半点痕迹。
七七的到来就像石子入了幽潭,惊起空寂的声音,漾起过涟漪,热闹转瞬即逝,又是无边的沉寂。
阿九依旧坐在窗边,心思却从到尾都在书卷中。那个从前每日来烦他的玩伴已不会再出现。
他不会再分心,也不开心。
察觉阿娘进来,阿九瞳仁如黑曜石,安静地看她。
洛云姝迎上他沉寂的目光,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点他额头:“你小子才多大,高兴些不好么?”
阿九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她:“及冠礼,寻常都作甚么。”
洛云姝被儿子问住了。
她在中原待了十多年,自然清楚及冠礼要作甚么。
阿九定是听说他长兄不久后要行冠礼,才会突然关心此事。
她垂下眸看向阿九,日光从窗户斜照入,小少年病弱苍白,面颊被照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可能消失。
他如今八岁,不知十二年后的阿九是什么模样?毒是否能解清,能不能和其余世家公子一样前程似锦。
洛云姝也说不准。
从她短暂的沉默中,阿九读到了担忧,他很想问阿娘一句话。可看到阿娘眼里担忧,他最终没有开口。
暮时,洛云姝给阿九又服了一次药,去了温泉池解乏。
不是上回遇到姬君凌的池子,倒不是她对那池子有阴影,而是那处池子今日落了东西进去,水质不大干净,只能往这一处来。长裙委地,洛云姝换上泡温泉所穿绸衣,足尖刚探入水中,树影后掠过凉风,洛云姝警觉回头。
怔愣的须臾,玄衣青年动了,他大步朝她走来,意识到是真的,洛云姝愕然后退,一个不慎脚下打滑。
险些坠入池中之际,又被一双手拦腰捞了过去,洛云姝下意识要惊呼,嘴巴被他从身后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