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翥听了这话,从怀里弹起来,拍了他手臂一掌:“又说胡话,没个正形。”说着就往旁边挪了一截。
突然,车轮被石头硌到,车身猛然摇晃,梁俨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护着头颅。
沈凤翥也不敢再乱动,乖乖靠在梁俨怀里,“玉京之外的路不适合坐车,太颠簸了,还不如走路。”
螺儿摇头道:“公子,不是这样说,郑中官说咱们离玉京三千多里呢,用腿走那得累死。”她想起当时跟家里逃难到咸安县,五百里路就十分艰难了,三千里靠腿走那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沈凤翥闻言心下一颤,他自己根本没走过三千里,是阿俨背他走了那么远,“阿俨……”
梁俨见沈凤翥眼圈开始泛红,“怎么了?”
海月在旁边见沈凤翥开始掉泪,连忙给螺儿使了个眼色,虽然不知缘故,但肯定是螺儿刚才说错了话,惹公子伤心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事了。”沈凤翥攥紧玄色衣襟,阿俨对他的好,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梁俨闻言一愣,知道沈凤翥为什么哭了,连声安慰:“哎哟,昨日之事不可追,乖,别想了,都过去了。”说罢,细细亲吻爱人的脸颊眉眼。
两个丫头见状慌忙低下头,一个吃糕饼,一个玩手绢,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走了一日半,梁俨等人还在幽州地界,只是沿路看到了许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百姓。
梁俨于心不忍,询问之后才得知是今年时气不佳,收成不够,许多人只能逃荒。
碧澜岛四面环海,又是商港,岛上东西二村也有种地为生的农民,虽然贫苦,但好歹能去码头做工,不至于食不果腹,离乡背井。
梁俨回到马车里,气恼道:“说出来谁信,常平仓里没粮,糊弄鬼呢!”
常平仓本就是朝廷在各县设置的官仓,用来调节粮价,赈灾备荒。
螺儿倒了杯茶给梁俨,劝道:“殿下,我老家那边的常平仓也是这般,我阿爹说都这样,您别气坏了身子。”
梁俨闷了茶,冷笑一声,这仓里的粮米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除了舍些吃食,其他的也管不了。
民生多艰,危如山倒,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鳞鳞居大厦者从不在意屋上无片瓦者,满身罗绮之人从不是辛苦养蚕缫丝之人。
食利者遥在青云之上,双脚不沾地,十指不沾泥,如何能体会到一粥一饭的艰难?
就连保命的米粮都要贪墨,其他的更不必说。
这大燕呐,快了。
“阿俨,你别生气。”沈凤翥也明白梁俨在气什么,这几年他看得真切,阿俨以民为重,是真君子,并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之人。
梁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握住爱人的手,叹了口气。
从初秋走到深秋,梁俨看了一路,叹了一路。
到了驿站已是傍晚,郑鱼见那驿站破小,战战兢兢地请梁俨下车。
梁俨见郑鱼缩着脑袋询问,心道广陵王以前是打过这位中官么,这么怕他。
驿丞数日前就接到信,说有贵人降临,早就做好了准备。
算是故地重游,到了房间,梁俨对沈凤翥说:“就是这所驿站,我开始抱着你睡,晚上盖一件衣裳。我记得那天晚上你发烧了,你趴在我怀里,我给你喂东西吃,啧啧啧,最开始对我冷冰冰的,那天晚上倒是乖。”
沈凤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你记这么清楚?”
“当然,你当时一口一个殿下,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梁俨摸了摸自己发上的白玉梧叶簪子,“还拿这簪子刺我脖子。”
沈凤翥连忙环住他的腰,蹭着胸口撒娇耍赖,“怎么还记着这些,那时候不是不熟嘛~再说这簪子都送你了,就别提那事了。”
“现在跟我熟了?怎么个熟法,我怎么觉得小侯爷跟我还是不熟啊。”
沈凤翥见他不依不饶,主动踮脚献上自己的唇瓣,将那不熟的嘴亲熟。
因为避嫌,两人一路上都是分房睡,在车上有海月螺儿在,也不能放肆亲密,只能趁着晚上各自回房前亲密一会儿,左不过是搂抱亲吻一阵,也不够时间干别的,憋得梁俨上火,背后嘴角生了燎泡。
次日清晨,众人吃完饭准备启程,沈凤翥却说等一会儿,他还有事情没做。
“你过来。”沈凤翥朝一个高大粗壮的驿卒招了招手。
驿卒以为是自己伺候得好,贵人要赏赐自己,喜滋滋地跑到沈凤翥跟前,垂首跪地等赏。